“姜芷作”的牌子,被姜芷用一块干净的软布包好,小心地收进了放银钱和重要契纸的小木匣里,和那些散碎银两、徐府刘府的赏封、李府的酬金放在一处。这木匣,如今是他们这个家最核心、也最沉重的部分,压在每个人心头,既是底气,也是鞭策。
李府小宴的成功,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一枚分量足够的石子,涟漪一圈圈扩散出去的速度,远超预期。李夫人那句“手帕交也羡慕得紧”并非虚言,没过几日,便真有一位与李夫人交好、夫君在翰林院任职的周夫人,遣了体面的婆子,寻到陋巷,指名要请“姜娘子”过府,商议为家中即将归宁的女儿置办一桌接风宴。
周府门第虽不及李府显赫,却是清贵文官,家风严谨,对饮食的讲究更在细节与底蕴。姜芷不敢怠慢,依旧拿出十二分的认真,结合周家小姐的喜好和归宁团聚的主题,拟定了一份温馨雅致、兼顾南北口味的菜单。接风宴同样圆满,周夫人十分满意,不仅酬劳丰厚,临了还赠了姜芷两支上好的湖笔和一块徽墨,言道:“听闻娘子识字明理,心思又巧,闲暇时或可写写画画,记录些饮食心得,亦是雅事。”这份礼物,比金银更让姜芷感到被尊重。
紧接着,仿佛打开了某个隐秘的开关,陆陆续续又有几户人家通过李府、周府或刘府的辗转介绍,找上门来。有官员家的小型寿宴,有商贾家的酬宾宴,甚至还有一户书香门第,要为即将远行的子弟办一桌“折柳宴”,要求菜式需蕴含离别牵挂与前程祝愿之意。姜芷一一接下,并根据每家每户不同的需求、预算、宴请对象,量身打造菜单。她手艺扎实,心思活络,又能兼顾宴席的“意”与“味”,加之为人谨慎守礼,不卑不亢,竟渐渐在城南部分中等人家中,积累起了颇为不错的口碑。“姜娘子”三个字,在特定的小圈子里,开始有了分量。
然而,上门操办宴席,终究有其局限。一是极为耗费心力体力,每次从前期的沟通、菜单设计、食材查验,到当日掌勺调度、应对突发状况,无不劳心劳力,做完一单,常需休息一两日才能缓过劲。二是收入虽丰,却不稳定,且严重依赖中间人介绍,主动权并不完全在自己手中。三是接触的多是内宅女眷或管事,层次虽不低,但拓展面终究有限。
更重要的是,这种“打游击”式的营生,始终缺乏一个稳固的根基和展示的窗口。那“姜芷作”的牌子,如今还只能藏在匣子里。
这日傍晚,姜芷刚结束一户富商家老夫人寿宴的操办回家,虽疲惫,但精神尚可。赵重山已接了安平回来,陈三在灶下烧火,丁顺陪着安平在院里看蚂蚁搬家。小小的院落,在暮色中显得格外安宁。
饭后,哄睡了安平,夫妻二人在堂屋对坐,就着一盏油灯,盘点近来的收支。
“李府之后,又接了四单,除去各项开销和给刘府、李府等引荐人的谢礼,净得约二十八两。”姜芷拨弄着算盘,低声道,“加上之前的结余,如今手头能动用的现银,有五十二两七钱。徐府、李府赏的银锞子未动,胡掌柜那五两赔罪银也未动。”
不到两个月,攒下近五十三两现银,这速度,是之前卖粥时不敢想象的。但两人脸上并无多少喜色。
赵重山沉吟道:“上门宴席,非长久之计。你太累,且受制于人。如今既有名声,也有些本钱,是该思量下一步了。”
姜芷点头,她心中早已有了模糊的念头,此刻便说了出来:“我想,或许可以开一家小食铺。不必大,甚至不必有太多堂食的座位,主要做些精致的外带小食、点心、酱菜,也可接预定的小型宴席菜式。地点不一定要在最繁华的街市,但需清静干净,方便那些体面人家的仆役前来购买,或我们送货上门。”
“类似……李府周夫人那些人家,平日茶会、小聚,需要些体面点心,又不愿劳师动众大摆宴席之时,便可来我们铺子预定或采买?”赵重山立刻领会了她的意思。
“正是。”姜芷眼睛微亮,“我们如今在这些内宅夫人间有些口碑,她们正是最舍得在吃食上花钱,也最讲究体面精致的客人。开一家专门针对此类需求的小铺,主打‘精、巧、洁、雅’,不卖大鱼大肉,不设嘈杂堂食,只做精品小食和预定菜。铺面无需太大,一两位伙计即可,我主理后厨,你与陈三丁顺便可兼顾采买、送货、守铺。如此,我们便有了一个固定的落脚点和展示手艺的窗口,那‘姜芷作’的牌子,也能堂堂正正挂出去了。”
赵重山静静听着,手指无意识地在粗糙的桌面上划动,似在思量可行性。良久,他道:“想法甚好。只是,选址至关重要。需得是体面人家常走动、或方便到达的街巷,但又不能是鱼龙混杂的闹市。租金不能太高,铺面结构需适合改造。这样的地方,怕是不好寻。”
“所以,我们得开始留心打听了。”姜芷道,“还有,这铺子叫什么名字,也得好好想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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