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字……”赵重山重复了一遍,目光抬起,落在跳跃的灯花上,又缓缓移到姜芷因操劳而略显清减、却目光湛然的脸上,再扫过屋内简陋却温馨的陈设,最后,似无意般,掠过西屋那始终紧闭的房门。他沉默了片刻,道:“叫‘同心’,如何?”
“同心?”姜芷微怔。
“嗯。”赵重山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低沉清晰,“我们一家人,从青石镇到京城,历经风雨,能走到今日,所凭不过‘同心’二字。夫妻同心,兄弟同心,主仆……亦是同心。日后开店,无论顺逆,仍需同心协力。此二字,朴素,亦是我们立身之本。”
同心……姜芷在心中默念两遍,只觉一股暖流缓缓淌过心田。这个名字,没有“百味楼”的张扬,没有“御膳”的唬人,甚至不如“回味斋”的雅致,但它质朴、厚重,承载着他们一路走来的艰辛与情义,也寄托着对未来最朴素也最坚实的期望。
“好。”她重重点头,眼中泛起笑意,“就叫‘同心’!同心小食,或同心食铺。”
目标既定,一家人便有了新的奔头。姜芷依旧谨慎地接一些上门宴席的活计,维持进项和口碑,但重心已开始向寻找铺面和筹备新店倾斜。赵重山则带着陈三、丁顺,利用走镖时对京城街巷的熟悉,开始有目的地在城南、城西那些官宦、富商聚集,但并非最喧嚣主街的次一级街巷里转悠,打听有无合适铺面出租或转让。
京城居,大不易。寻铺面的过程,远比想象中艰难。要么地段合适,但铺面极小,或结构极差,难以改造;要么铺面尚可,但租金高得令人咂舌,且需一次性付清全年甚至数年的租金,还要给牙人高额的中人钱;要么租金、地段都勉强能接受,但左邻右舍不是腌臜的屠宰铺,就是嘈杂的铁匠铺,与他们设想中“清静雅致”的定位格格不入。
一连十几日,皆无所获。希望与失望反复交替,考验着每个人的耐心。
这日午后,赵重山和陈三又出去打探了。姜芷在家,一边照看安平,一边试着调试几样新点心的配方。丁顺在院里修补一些旧家什。西屋的门,依旧紧闭。
忽然,那扇久未开启的房门,发出轻微的“吱呀”一声,竟缓缓打开了一条缝。
姜芷正在灶房揉面,闻声抬头看去,只见那老妪佝偻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她依旧穿着那身洗得发白的深灰色布衣,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在脑后挽成一个紧实的髻,用一根磨得光滑的木簪固定。脸上皱纹深刻,面色是一种不见天日的苍白,但眼神却不再是完全的浑浊麻木,而是带着一种沉静的、审视的微光。她扶着门框,目光缓缓扫过院子,掠过丁顺,最后落在从灶房门口望出来的姜芷身上。
姜芷连忙擦了擦手,迎上前几步,恭敬道:“婆婆,您出来了?可是需要什么?还是今日的饭食不合口味?”她每日送去西屋的饭菜,都尽可能换着花样,且注意软烂易消化。
老妪摇了摇头,没说话,只是抬起枯瘦的手,指了指院门方向,又缓缓地、幅度极小地摆动了两下。
姜芷一时没明白她的意思。丁顺也停下手中的活计,好奇地看着。
老妪又重复了一遍动作,指向院门,然后摆动。见姜芷仍是不解,她嘴唇微动,许久,才发出极低哑、几乎像是气音的两个字:“……别去……”
别去?姜芷心中一动,联想到赵重山和陈三是去寻铺面,难道是让他们别去某个地方?
“婆婆,您是说……让我家男人,别去他们今日要去的地方?”姜芷试探着问,声音放得极轻缓。
老妪看着她,缓缓地、几不可查地点了一下头。随即,她不再多言,转身,慢慢走回屋内,关上了房门。仿佛刚才那短暂的露面,用尽了她积攒多日的力气。
姜芷和丁顺面面相觑,心中都升起一股诡异的不安。这老妪深居简出,几乎不与外界接触,她如何知道赵重山他们今日要去哪里?又为何出言示警?
“嫂子,这……”丁顺有些迟疑。
姜芷眉头紧蹙。这老妪身份成谜,但自他们住进来,除了沉默,并未表现出任何恶意,反而偶尔会在他们遇到难处时(比如安平夜啼吵闹),以一种不干扰的方式(比如将一碗安神的草药放在他们门口)给予些许帮助。她今日突然现身,说出这两个字,绝非无的放矢。
“丁顺,你腿脚快,立刻去追重山和陈三!告诉他们,无论今日原计划去哪里看铺面,都暂且停下,先回家来!”姜芷当机立断。
“是!”丁顺应了一声,丢下手中的工具,飞快地跑了出去。
姜芷站在原地,看着西屋紧闭的房门,心跳有些快。她回到灶房,却再也无心揉面,只抱着懵懂的安平,坐在堂屋里,焦灼地等待着。
约莫半个时辰后,院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赵重山和陈三回来了,丁顺跟在一旁,脸色都不太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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