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赫连云说完这番话后,也不去管愣在原地的王璟若和李彝殷,便自顾自地向着土屋走去。
此时的王璟若,脑海中如平地刮过一阵暴风,将原本的混沌迷茫吹得烟消云散,只留下了一片清澈透明的碧蓝天空。过了许久,他突然笑了起来。李彝殷似乎也听出了他笑声中的深意,陪着他一同大笑起来。二人的笑声将一些正在熟睡的马匪惊醒,纷纷从帐中探出头来,疑惑地望向他们。
就这样,二人笑了半晌,王璟若这才抹了抹眼角,说道:“果真是听人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啊。赫连前辈身为党项族人,却胸怀天下,相比之下,倒是我等浅薄了许多。”
李彝殷点点头,感慨道:“是啊,离家多年,今日被老爷子这一番话点醒,竟突然想回家看看了。”说罢,他拉着王璟若的手,郑重其事地说道:“既然家父与你同朝为臣,那我与贤弟便也不是外人。今日你我二人一见如故,在下有一不情之请,想与贤弟义结金兰。不知贤弟意下如何?”
王璟若微微一笑,爽快答道:“小弟自是求之不得。”说罢,二人当即跪倒在地,叙了年庚,以日月为证,一个头叩在了地下。
起身之后,李彝殷紧紧握住王璟若的手,说道:“为兄虽无甚本事,也不愿回家继承祖业,但无论贤弟何时相召,为兄哪怕远在千里之外,也定当日夜兼程赶来。”
王璟若重重点头,郑重其事地回应道:“小弟亦是如此!”
眼看天色将亮,李彝殷拍了拍王璟若的肩膀,说道:“天快亮了,贤弟今日还要赶路,还是歇息片刻为好。”
然而,王璟若此时心情激荡,哪有半分睡意?他笑着摆了摆手,道:“兄长请自去歇息,小弟打坐片刻便好。”
李彝殷知道他想独处一会儿,便点头离去,只留下王璟若寻了一处安静的地方,盘膝而坐,开始打坐调息。
虽然体内的无相禅功在缓缓运行,但赫连云方才所说的话却仍在王璟若脑海中回荡,久久不肯散去。到得此时,他终于明白,自己并非悲天悯人,而是着眼太细,心有挂碍。正如赫连云所说,若不经历这些动荡,天下又哪里来的安宁?与其让百姓像晋末南北朝时历经百余年水深火热,反不如像太宗皇帝那般,以雷霆手段荡平诸侯,使得江山一统,万邦来朝,之后方有贞观之治的盛唐之景。这中间必定有流血,有牺牲,但那些战死沙场的将士却不是白白死难。他们或许无名,但天地可见,亦有活着的人纪念。哪怕是数十年后,天下太平,史书上也终会记下那些惨烈的战役,昭告世人这盛世来之不易。
原来,确实是自己想岔了。王璟若不禁微微一笑。此刻,他心中一片通明,自大战归来后心中的郁结在今夜已经尽数消散,连带着体内真气也愈发活跃起来。
当王璟若从修炼中醒转过来时,早已日上三竿。赫连云已经将东西收拾停当,正等着他出发。王璟若露出一个歉意的笑容,快步走了过去。
赫连云看了看他的神色,笑道:“这才对嘛,年轻人总归要有些年轻人的模样,莫要学老头子们暮气沉沉。”
王璟若躬身向他行了一礼,郑重其事地说道:“前辈大才,小子昨夜受益匪浅。”
谁料赫连云哈哈一笑,摆摆手道:“只不过比你多吃了几十年饭罢了,昨夜不过一时兴起,胡言乱语而已。”
王璟若自不与他争辩,而是看向正走过来的李彝殷,问道:“兄长,我等就此启程如何?”
李彝殷点点头,带了十数名马匪,一路将二人送出戈壁,这才依依不舍地分别。
王璟若与赫连云一路向西北而行,终于在这一日来到了焉支山下。王璟若抬头一看,果然好一座巍峨山脉:
千嶂裹素,玄甲凝霜,寒彻昆仑接大荒。
虬枝负雪,铮骨擎玉,琼柯低垂叩苍茫。
松涛沉郁,似磬似铎,风穿空谷荡清商。
断崖吞雾,冰澌垂刃,危石嶙峋立玄黄。
冻瀑悬剑,崩云碎玉,银河倒泻入寒塘。
冰溪凝脂,潜鳞息影,晶辉流转蕴星芒。
蔌蔌枯荩,伏雪孕蘖,铁色斑驳绣银妆。
苍猊踪渺,素羽痕消,空留篆印印玄裳。
云栈盘纡,时现时隐,素练飘飖掩瑶璋。
危巅极目,皑皑接宇,万壑同缟谒天阊。
霰雪霏微,去来无迹,幻化空蒙溯羲皇。
昼衔冷魄,夜吐孤光,晦明交替溯洪荒。
风撕败絮,冰裂碎珰,凄凄切切扣山廊。
寒鸦咽涩,断续成悲,哽哽咽咽和清商。
幽人抱拙,石室煨芋,火煨松明读老黄。
煮雪烹茗,呵砚临碑,墨凝冰麝写苍凉。
避世栖真,观寂守默,岁在庚辰玄英藏。
见此情形,王璟若不禁脱口吟道:
“祁连雪拥接天高,襟束寒川丝路遥。
云埋故垒凝霜甲,风卷残烽混玉涛。
冰封旧戍胡笳咽,雪没荒台汉帜凋。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