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六十五:河洛文明记:从龙门石窟到商都郑州的时空对话
洛阳北郊的高速出口飘着细雨。林夏望着收费站顶棚洛阳欢迎您的红色大字,雨刷器在挡风玻璃上划出扇形的轨迹,将远处的邙山轮廓擦得愈发清晰。快看路边的牡丹园,小于突然减速,车窗外,墨绿色的枝叶间藏着零星未谢的花朵,花瓣上的雨珠像缀着的水晶,虽然过了盛花期,倒有股雨打残红的意境。导航提示音突然响起:前方3公里到达龙门石窟景区,林夏攥着伞柄的手指微微收紧——那些在历史课本上见过无数次的佛像,终于要从纸张里走出来,与我们撞个满怀。
一、龙门石窟:伊水畔的佛国史诗
龙门大桥的栏杆凉得刺骨。林夏倚栏远眺,伊河如一条碧绿的绸带穿谷而过,东岸的香山与西岸的龙门山隔河对峙,石窟的洞窟在赭红色的崖壁上若隐若现,像上帝遗落在人间的棋盘。那就是奉先寺,小于指着西岸最高处的洞窟,长焦镜头里,卢舍那大佛的轮廓在云雾中半隐半现,武则天当年捐了自己的脂粉钱修建的,据说佛像原型就是她。游船驶过水面,激起的涟漪将佛窟的倒影揉碎,又慢慢拼凑起来,仿佛千年来的时光都在这水纹里起起落落。
西山石窟的台阶湿滑难行。林夏扶着岩壁上的铁链往前走,指尖触到冰凉的石刻,抬头望见宾阳三洞的匾额,雨水顺着题字的笔画流淌,像在书写无形的经文。北魏时期的佛像清瘦飘逸,袈裟的褶皱如流水般流畅,导游说这叫秀骨清像你看这嘴角的微笑,是不是带着点魏晋名士的风骨?穿蓝色雨衣的小学生举着素描本临摹,铅笔在纸上沙沙作响,把千年的石刻定格在崭新的画纸上。
奉先寺的卢舍那大佛在雨雾中透着庄严。林夏站在莲花座下仰望,佛像高17.14米,耳朵就有1.9米长,低垂的眼帘仿佛能包容世间一切苦难。左侧的弟子迦叶眉头微蹙,右侧的阿难笑容温和,天王怒目圆睁,力士肌肉贲张,整个洞窟像一场无声的法会,将慈悲与威严演绎得淋漓尽致。当年工匠们在脚手架上凿石时,得仰头看设计图吧?小于举着相机后退,试图拍下全景,镜头里,雨水顺着佛像的衣纹流淌,像大佛垂落的泪滴。
药方洞的石壁上刻满了字迹。林夏凑近细看,那些模糊的楷书记录着治疗疟疾、胃病的药方,雄黄二两,桂心二两,干姜三两的字样还清晰可辨。穿汉服的姑娘用拓片纸轻轻按压,墨汁在纸上晕开,将千年的药方复刻下来。这是世界上最早的石刻药典之一,管理员擦拭着玻璃罩,古人信佛也信药,把药方刻在佛洞,是想让众生都能得医治。雨越下越大,洞外的伊河水声轰鸣,与洞内的寂静形成奇妙的对照,仿佛能听见千年前凿石的叮当声。
香山寺的钟声响彻山谷时,雨终于停了。林夏坐在白居易的诗廊下,看雨水从龙门十寺的匾额上滴落,砸在青石板的凹坑里,那是被千年雨滴凿出的痕迹。你看这首《修香山寺记》,小于指着壁刻,白居易晚年在这里养老,把自己的俸禄都捐给了寺庙。寺后的白园里,诗人的雕像拄着拐杖,凝视着远方的伊河,雕像下的石桌上,刻着他最爱的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字迹被游人摸得光滑温润。
东山石窟的看经寺里,浮雕的罗汉像神态各异。林夏数着石壁上的二十九尊罗汉,有的托腮沉思,有的颔首微笑,衣纹的线条流畅如书法。导游说这些罗汉是唐代的杰作:你看他们的眼神,仿佛能跟你对话。石窟外的野蔷薇开得正盛,粉色的花瓣沾着雨水,与古老的石刻相映,让肃穆的佛国多了几分人间的温柔。下山时路过一座废弃的洞窟,岩壁上的佛像已被凿去头部,只留下空荡荡的肩膀,导游叹息着说:这是被盗凿的,很多都流落到国外的博物馆了。林夏望着那残缺的轮廓,忽然明白,留存下来的完整,是多么珍贵。
二、白马驮经:释源祖庭的千年梵音
白马寺的红墙在暮色中格外醒目。林夏站在中国第一古刹的牌坊下,看夕阳穿透云层,给山门的鸱吻镀上金边。传说东汉永平年间,天竺高僧用白马驮着佛经来到洛阳,汉明帝便敕建了这座寺庙,白马寺的名字由此而来。门口的两匹石马昂首嘶鸣,虽说是宋代的复刻品,却依然透着当年驮经的坚毅。检票的师傅笑着说:摸摸马鼻子,能沾点福气。石马的鼻尖被摸得锃亮,像块温润的古玉。
寺内的银杏树枝繁叶茂。林夏踩着满地的碎金往前走,大雄宝殿的香火飘出袅袅青烟,与暮色混在一起,让整个寺庙都笼罩在朦胧的光晕里。穿海青的僧人在殿前踱步,手里的念珠转动着,口中念念有词,梵音与远处的鸟鸣相和。那是摄摩腾和竺法兰的墓,小于指着西侧的两座土冢,墓前的石碑刻着汉启道圆通摩腾大师墓,字迹已有些模糊。守墓的老者说:这两位就是最早把佛教传到中国的高僧,在白马寺译出了第一部佛经《四十二章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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