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时三刻,天色未明,宫墙内尚沉浸在一片死寂的墨色里。
崔玥璃(戌影)一身浅碧色绣缠枝玉兰的宫装锦裙,外罩一件银狐毛滚边的莲青斗篷,乌发绾成精致的随云髻,簪一支赤金点翠步摇,流苏在晨雾中纹丝不动。
她步履端庄,行走间环佩无声,手中捧着一个半旧的锦缎包袱,身后跟着两名低眉顺眼的清晏殿宫女,俨然一副奉主子之命前来探视的世家贵女做派。
静心苑那扇加固的铁门在眼前矗立,如同巨兽森然的齿关。
两名值守的皇室供奉下属抱臂立于门前,眼帘低垂,气息沉绵,周身却隐隐散出金丹修士特有的威压。
崔玥璃在距门十步处停下,微微屈膝,行了一个标准的宫礼,声音清柔婉转:
“两位大人安好。”
“奴婢崔玥璃,奉九殿下之命,前来为七公主殿下送些日常用度。”
她抬起头,露出一张清丽温婉的脸,眉眼间带着恰到好处的恭谨与一丝属于清河崔氏嫡女的矜持。
那两名供奉下属掀开眼皮,目光如冰冷的探针扫过她与她手中的物什,又掠过她身后垂首的宫女,未察觉任何灵力波动与异常。
其中一人眉头几不可察地一蹙,似有些意外这九皇子竟会在此刻派人前来,还是以如此“合规”的方式。
他漠然抬手,以灵力摄过包袱,隔空送入那扇沉重的铁门之后,随即重新合眼,如同一切未曾发生。
崔玥璃再次屈膝行礼,姿态优雅无可挑剔:
“有劳大人。”
这才领着宫女,转身沿着来路款款离去,步履从容,仿佛只是完成了一件再寻常不过的差事。
直到走出静心苑的范围,转入一条无人的宫道,她眼底那抹温婉才瞬间褪去,重新变回戌影独有的、深潭般的死寂。
她微微抬手,示意两名宫女自行离去,自己则身形一晃,如同融入晨雾般悄无声息地消失在宫墙阴影深处。
门内,吴怀冬蜷在冰冷的墙角,身上只一件单薄的素色中衣,早已被反复挣扎的汗水与灰尘浸得污浊。
她抱着双膝,下颌抵在膝头,凌乱如枯草的长发披散下来,遮住了大半张脸。
那包袱落在她脚边不远处,发出沉闷的轻响。
她迟钝地转动眼珠,视线落在那深青色的布料上,麻木的神情裂开一丝微不可察的涟漪。
不是宫中惯用的明艳绸缎,而是最普通,却也是最……暖和的料子。
谁?
父皇?
不,他只会剥夺。
那个将她逼入绝境的“主人”?
他只会送来裹着蜜糖的毒饵。
她伸出颤抖得不成样子的手,指尖触到棉袍粗粝的表面,那实实在在的、属于人间烟火的暖意,竟让她如同被烫到般猛地缩回。
干裂的嘴唇翕动着,喉咙里发出“嗬嗬”的、不成调的音节。
最终,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
她几乎是扑过去,用尽全身力气将那棉袍死死抱在怀里,冰凉的布料贴上脸颊,带来一丝微弱的、却真实存在的温度。
泪水毫无预兆地涌出,混着脸上的污浊,在那深青色布料上洇开深色的痕迹。
她将脸深深埋进去,瘦削的肩膀剧烈地耸动起来,发出压抑的、如同幼兽哀鸣般的呜咽。
清晏殿,地下密室。
幽冥石发出的绿光映照着午影(阿娜尔)矫健的身影。
她只着一件单薄的靛青色训练服,布料已被汗水彻底浸透,紧贴在起伏的肌肉线条上,勾勒出充满力量感的轮廓。
脸上那暗哑的“隐息嚼”死死扣住下半张脸,只露出一双浅褐色的眼眸,此刻正燃烧着近乎实质的锐利光芒。
吴怀瑾缓缓站起身,踱步到午影面前。
阴影笼罩下来,午影下意识地将另一条腿也跪下,变成了双膝跪地的姿势,头颅深深垂下,湿透的背脊微微颤抖着,等待着主人的评判。
他伸出手,并未触碰她受伤的左臂,而是悬在她头顶。
一股温和却不容抗拒的《太素蕴灵诀》灵力如同暖流般缓缓渡入,精准地滋养着她受损的经络,缓解那火辣辣的疼痛。
“疼吗?”
他开口,声音听不出情绪。
午影身体猛地一颤,嘶哑道:
“奴……奴不疼。”
“记住这疼。”
吴怀瑾淡淡道,灵力输送未停,
“它是你活着的证明,也是你不够强的警示。”
“三日后,我要看到漕帮那些人的血,染红你的靴底,而不是你自己的。”
午影猛地抬头,浅褐色的眼眸中爆发出一种混合着恐惧、屈辱与狂热的光芒。
她重重磕头,额头与冰冷的地面碰撞发出闷响:
“奴定不负主人所托!”
“奴这双腿,必为主人踏碎一切阻碍!”
与此同时,清晏殿书房外间的角落阴影里,乌圆像只真正的壁虎般紧贴着冰凉的石壁,屏息凝神。
她换了一身更不起眼的深灰色杂役服,头发用同色布巾包起,只露出一张巴掌大的小脸和一双在黑暗中异常明亮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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