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暖阁方向传来一阵略显急促的脚步声。
负责照料赵招娣的小宫女有些慌张地出现在书房门口，福身禀报：
“殿下，招娣小姐她……她似乎有些不适，一直捂着耳朵，缩在墙角不肯出来。”
吴怀瑾眸光微凝，面上却露出恰到好处的关切：
“哦？可是昨夜受了凉？”
他站起身，对云香道：
“去请太医过来瞧瞧。”
“是。”
云香连忙应下。
吴怀瑾则缓步走向暖阁，云袖紧随其后。
暖阁内，赵招娣果然蜷在离床榻最远的墙角，小小的身子紧紧缩成一团，双手死死捂着耳朵，将脸埋在膝盖里，肩膀微微发抖。
她似乎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对周围的动静毫无反应。
“招娣？”
吴怀瑾走到她面前，蹲下身，声音放得极轻，带着安抚的意味，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小招娣没有抬头，只是将身子缩得更紧，带着哭腔的、细碎模糊的呓语从臂弯里漏出来：
“……好多……好多声音……好吵……它们在叫……在跑……害怕……”
吴怀瑾眼神骤然一凛！
好多声音？
在叫？
在跑？
他立刻联想到昨夜她那与鼠群“交流”的情景，以及方才酉影回报的、碧梧宫外围那转瞬即逝的阴寒灵力波动！
是那些生活在阴影里的生灵，感知到了什么巨大的危险或变故，从而产生了大规模的躁动？
而这种躁动，被天赋异禀的招娣清晰地捕捉到了？
他伸出手，并未强行去拉她，而是极轻地覆在她捂着耳朵的小手上。
他的手微凉，带着一种奇异的稳定力量。
“别怕，”
他的声音低沉而具有穿透力，仿佛能驱散一些无形的恐惧，
“告诉本王，你听到了什么？它们……在为什么害怕？”
或许是那微凉的触感带来了片刻的清醒，或许是他沉稳的声音起到了安抚作用，小招娣颤抖的幅度小了一些。
她微微抬起头，露出一双盈满泪水、写满惊恐的黑亮眼睛。
她看着吴怀瑾，像是抓住了唯一的浮木，断断续续地、语无伦次地描述：
“……地……地在动……不对……是……是地底下……有东西……在钻……在撞……好多……好多灰影子……从西边……跑过来……它们很害怕……说……说‘黑烟’……‘吃影子’……往……往有高墙……很多大房子……的地方跑了……”
她的描述破碎而混乱，夹杂着孩童的臆想和恐惧，但几个关键词却如同冰锥，刺入吴怀瑾的心神——
地底下！
西边！
黑烟！
吃影子！
高墙大房子！
西边，那是碧梧宫的大致方位！
“黑烟”、“吃影子”，这诡异的描述，像极了某种阴邪力量的特征！
而“高墙大房子”，很可能指的就是皇城！
是碧梧宫那口井下的存在，再次异动，其散发出的气息或力量，惊扰、甚至“吞噬”了那些生活在附近地底的生灵，导致鼠群大规模恐慌性地向皇城内部迁徙？！
这个推测让吴怀瑾后背窜起一股寒意。
若真如此，那井下存在的活跃程度，恐怕远超他的预估！
沙蝎宗在碧梧宫外围的活动，是否与之有关？
他们是在试图加强封印，还是……在利用，甚至催化这种异动？
他强行压下翻涌的心绪，手掌依旧轻轻覆在招娣的手上，温和的《太素蕴灵诀》灵力缓缓渡入，并非治疗，而是帮助她稳定那因接收过多混乱“信息”而濒临崩溃的心神。
“好了，没事了，没事了……”
他低声安抚着，如同在梳理一只受惊炸毛的幼兽的毛发，
“那些‘灰影子’已经跑远了，这里很安全。”
在他的安抚和灵力作用下，小招娣剧烈波动的情绪渐渐平复下来，哭声渐止，只是依旧小声抽噎着，依赖地靠着他微凉的手掌。
这时，云香领着太医匆匆赶来。
吴怀瑾对太医吩咐道：
“这孩子受了些惊吓，开些安神的方子便好。”
他示意云香和那小宫女：
“好生照顾着，让她再睡一会儿。”
众人领命，小心翼翼地安抚着招娣，将她带回床榻。
吴怀瑾站起身，面色如常地走出暖阁，只是那墨色鹤氅下的手指，微微蜷缩了一下。
他回到书房，云袖已重新为他研好了墨。
他坐在书案后，却没有动笔，只是静静地看着窗外。
阳光明媚，庭院中的玉兰花开得正好，一片祥和宁静。
然而，在这宁静之下，暗流汹涌。
招娣那破碎的示警，与酉影回报的碧梧宫异常，以及乌圆之前探查到的沙蝎宗密室，如同几块散落的拼图，在他脑海中逐渐拼凑出一个模糊却危险的轮廓。
沙蝎宗、碧梧宫、井下存在、鼠群异动……
这些线索之间，必然存在着某种不为人知的联系。
他需要知道得更具体！
需要知道那“黑烟”究竟是什么，那“吃影子”又意味着什么！
意念微动，他再次连接上酉影。
「酉影，重点监控皇城西侧各宫苑、巷道，尤其是废弃或人迹罕至之处，留意是否有大量鼠类异常聚集或迁徙的痕迹。若有发现，即刻回报其动向及最终聚集地。」
「奴明白。」
随即，他又连接上戌影。
「戌影，碧梧宫东南角，‘蛛丝’可有捕捉到那阴寒灵力的具体属性或残留痕迹？哪怕一丝一毫！」
「回主人，」
戌影的声音带着一丝冷肃，
「灵力消散极快，未能捕捉具体属性。但奴在‘蛛丝’残留的极微弱气息中，感知到一丝……与乌圆肩上侵蚀印记同源，却更为精纯阴邪的能量余韵。」
果然是沙蝎宗！
而且出手之人，恐怕比那搜魂的黑袍老者地位更高，实力更强！
他们在碧梧宫外围，到底想做什么？
他提笔，在宣纸上缓缓写下四个字——“动观其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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