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播里都说了!‘改革经济体制’!”
“那咱们这些城里人……”
“城里也有说法!要搞‘市场经济’!”
声音杂乱,有激动,有疑惑,有担忧,有期待。
林修远走到窗前,往外看。
前院聚了好几个人。阎埠贵推着自行车刚回来,车把上挂着个布袋子,正跟几个人说着什么。刘海中也在,手里拿着把扇子,一边扇一边摇头。几个年轻的街坊围在旁边,脸上表情各异。
十年了。
这座四合院,第一次不是因为家长里短、鸡毛蒜皮聚在一起议论。
而是因为,时代变了。
林修远看了会儿,转身回屋。
傍晚时分,暑气稍退。
胡同里有了些微风,吹得槐树叶沙沙响。家家户户开始做晚饭,炊烟袅袅升起,在夕阳的余晖里染成淡金色。
林修远背着药箱出门——今天约好了去给胡同口张大爷复诊。
刚走到前院,就看见易中海站在自家门口。
十年过去,这位曾经的一大爷老了许多。头发全白了,背微微佝偻,脸上的皱纹深得像刀刻。他手里拿着个搪瓷缸子,站在那儿,看着院里那棵老槐树,一动不动。
林修远停下脚步:“一大爷。”
易中海慢慢转过头,看见是他,眼神动了动:“修远啊。”
“您这是……”
“看看树。”易中海的声音有些哑,“这槐树,我搬进来那年种下的。四九年,快三十年了。”
林修远没说话。
易中海喝了口茶,继续看着树:“三十年……风也吹过,雨也打过,雷也劈过——你看那根枝子,就是六六年那场雷雨劈断的。可它还是长起来了,年年开花,年年结果。”
他顿了顿,转过头看林修远:“修远,你说……这世道,是不是也像这树?”
林修远看着老人浑浊的眼睛,那里头有太多东西——沧桑,疲惫,还有一丝不甘褪尽的精明。
“树有树的活法。”林修远说,“人也有人的活法。”
易中海愣了一下,随即苦笑:“是啊……人各有各的活法。”
他摇摇头,不再说话,转身回屋了。
门关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林修远站了一会儿,继续往外走。
胡同里比往常热闹。
好些人聚在巷口,围着个半导体收音机——是街道办刚发的,说是要组织学习。收音机里还在重复下午的社论,声音在傍晚的空气里传得很远。
“要搞活经济……”
“要对外开放……”
“要尊重价值规律……”
人们听着,表情各异。老人皱眉,中年人沉思,年轻人眼睛发亮。
张大爷家门口,几个老头正在下棋。棋盘搁在石墩上,但没人看棋,都在说话。
“老张,你说这‘改革开放’,到底怎么个改法?”
“我怎么知道?听上头的呗。”
“我儿子在厂里说,可能要搞‘责任制’……”
“那不是跟农村一样了?”
“谁知道呢……”
林修远从旁边走过,几个老头看见他,都打招呼。
“修远来啦!”
“给老张看病?”
“快进去吧,老张念叨一天了。”
林修远笑着点头,推门进去。
张大爷坐在堂屋的藤椅上,手里也拿着把蒲扇。看见林修远,眼睛一亮:“修远,听见没?广播!”
“听见了。”林修远放下药箱。
“要变了,要变了。”张大爷摇着扇子,脸上的皱纹舒展开,“我这把老骨头,总算等到这一天了。”
林修远给他把脉,扎针。
老人的脉象比前阵子稳了不少——这些年坚持调理,加上洞天里药材的滋养,身体底子好了很多。
“张大爷,您这身子骨,再活二十年没问题。”林修远一边收针一边说。
“二十年?”张大爷笑了,“那可好,我得多看看,这世道能变成啥样。”
从张大爷家出来,天已经擦黑。
路灯亮了,昏黄的光晕在胡同里连成一条线。家家户户窗户里透出灯光,能听见炒菜声、说话声、孩子哭笑声。
生活的气息,扑面而来。
林修远走在青石板路上,脚步不紧不慢。
十年蛰伏,十年等待。
现在,那声春雷终于响了。
不是偷偷的闷雷,是公开的、响亮的、所有人都能听见的春雷。
它宣告着一个时代的结束,和另一个时代的开始。
胡同口,几个年轻人正热烈地讨论着什么。他们穿着时兴的的确良衬衫,头发梳得整齐,脸上带着光。
“我二叔说,南方那边现在可热闹了!”
“真的?怎么个热闹法?”
“摆摊的,做买卖的,到处都是!还有人从香港带东西过来……”
“那咱们……”
“再看看,再看看,等政策细了再说。”
林修远从他们身边走过,听见这些话,嘴角微微弯起。
等政策细了再说?
不,不能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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