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秉文这时才回过神来，赶紧翻译：“他说……‘中国朋友，你的耳朵真灵。’”
林修远微微一笑，没说话。
伊万笑完了，抹了抹眼角——不知是笑出的泪还是什么。他重新看向林修远，眼神里的锐利少了几分，多了些审视，甚至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忌惮？
他沉默了几秒，然后用俄语慢慢说了一长串话。
周秉文仔细听着，眼睛越来越亮，翻译的声音也稳了下来：“他说……零件确实有，但需要时间去找。如果我们要，可以加上。钢材数量可以再商量，但最多只能增加百分之二十。发动机六台，保证能运转。配件按清单尽量配齐。交换条件……我们的货，再加十五箱白酒，十匹尼龙布，羽绒服和皮靴的数量不变。”
林修远在心里飞快计算。
加了零件，钢材量增加，发动机确保能用……这个条件，比预想的要好。白酒和尼龙布的成本相对低，可以接受。
但他没有立刻答应。
他看向伊万，缓缓摇头，用汉语说：“周老师，告诉他：零件必须找到。白酒只能加十箱，尼龙布加五匹。这是我们的底线。”
周秉文翻译过去。
伊万皱起眉头，手指在桌上敲得更频繁了。他看着林修远，林修远也平静地看着他。两个人的目光在空中碰撞，没有火星，却有一种无形的力量在角力。
仓库又安静下来。只有炉子里煤块偶尔的噼啪声，和窗外隐约的风声。
这一次，僵持的时间更长。
终于，伊万吐出一口长气，用俄语说了几个词，然后伸出手。
周秉文几乎是从椅子上跳起来的，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激动：“他……他同意了！他说‘成交’！”
林修远也站起身，伸出手。
两只手隔着桌子握在一起。伊万的手掌宽大粗糙，布满老茧，很有力。林修远的手修长稳定，温度适中。
握了三下，松开。
“交易时间？”林修远问。
周秉文翻译过去。
伊万说了几句，指了指外面。
“明晚十点，江面冰上，老地方。他带人和车过来，当场换货。”周秉文翻译，声音还在发颤，但脸上已经露出了笑容。
伊万又说了几句，然后戴上手套，冲林修远点了点头，转身带着两个年轻人离开了仓库。脚步声渐行渐远，消失在风雪里。
金满堂长长松了口气，擦着额头的汗：“我的老天爷……林老弟，你刚才那话，可真把我吓出一身冷汗！你怎么知道木材厂的事？”
林修远淡淡一笑：“碰巧听说的。”
他没多解释，转身看向身后。
王援朝已经咧着嘴笑开了：“成了！真成了！”
赵铁柱依旧抱着胳膊，但脸上紧绷的线条松弛下来，点了点头：“条件不错。”
周秉文瘫坐在椅子上，摘下眼镜，用衣角用力擦着镜片，手还在抖，但眼睛里闪着光——那不是紧张，而是一种终于派上用场、证明了自己价值的兴奋。
林修远走到货堆旁，看着那些在昏暗光线下沉默的货物。
明晚十点，江面冰上。
那将是真正的考验。
但至少，第一步谈判，拿下了。
他用超凡的感知，看穿了对方的底牌和急切，用一条偶然获得的信息，撬动了僵局，赢得了更有利的条件。
这不是结束，只是开始。
窗外的风更紧了，卷着雪沫，扑打在仓库破旧的窗户上，发出密集的沙沙声。
像战鼓，在催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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