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陆承泽后的日子,像是河水经过激流险滩,重新归于平缓的流淌。苏晓棠的生活从表面上看,似乎恢复了往日的节奏——早起喂鸡、打扫院子、照料庇护棚、上山采药、生火做饭。但只有亲近的人才能感觉到,有些东西已经悄然改变。
最大的变化是她的眼神。那双总是清澈明亮的眼睛里,少了几分少女的天真烂漫,多了几分沉静和专注,像深秋的湖水,表面平静,底下却积蓄着力量。她的动作也变得更加利落、有条不紊,仿佛一夜之间褪去了所有的犹豫和迟缓。
送走陆承泽的第二天清晨,苏晓棠比平时起得更早。天还没亮透,她就点亮了厨房的油灯,开始准备早饭。玉米粥在锅里咕嘟着,她一边搅拌,一边听着窗外院子里墨痕巡逻的轻捷脚步声——自从陆承泽离开,墨痕养成了凌晨开始在院子里巡逻的习惯,像真正的哨兵一样。
张奶奶也早早起来了。老人推开房门,看到厨房的灯光和孙女忙碌的身影,眼眶又有些发热,但她用力眨了眨眼,把泪意逼了回去。
“奶奶,您怎么不多睡会儿?”苏晓棠回过头,脸上带着平静的微笑。
“年纪大了,觉少。”张奶奶走过去,接过她手里的勺子,“晓棠,从今天开始,奶奶教你认字。”
早饭后,碗筷还没收拾,张奶奶就真的拿出了一本泛黄的《三字经》——这是她压箱底的宝贝,当年她父亲是个私塾先生,她作为女儿偷偷学了些字,这本书陪了她大半辈子。
一老一少坐在堂屋的方桌前。煤油灯重新点亮,虽然天光渐亮,但屋内还是有些昏暗。张奶奶翻开书页,指着第一个字:“人。”
“人。”苏晓棠跟着念,眼睛紧紧盯着那个复杂的笔画。
“这个字啊,一撇一捺,就是人。”张奶奶用枯瘦的手指在桌上比划,“人字好写,但做人难。要站得直,行得正。”
苏晓棠认真点头,拿起陆承泽留下的铅笔——笔头削得尖尖的,她舍不得多用,只在废纸的背面练习。她照着奶奶的比划,一笔一画地写。第一个“人”字歪歪扭扭,像要摔倒。她不气馁,擦掉重写。第二个,第三个……写到第七个时,终于有了点模样。
张奶奶看着她专注的侧脸,心里又欣慰又酸楚。这孩子,是把所有的思念和等待,都化作了前进的动力。
上午的识字课持续了一个时辰。然后苏晓棠收拾好书本,背上药篓:“奶奶,我去采药了。”
“让墨痕跟着。”
“嗯。”
墨痕早就等在门口,看到苏晓棠出来,立刻站起来,尾巴轻轻摆动。苏晓棠拍拍它的头:“今天我们去东边山坡,那里有片野菊花,该采了入药。”
一人一狗走出院子。秋日的阳光温暖而不炙热,天空湛蓝如洗。村里的土路上,有几个妇女正在晾晒秋粮,看到苏晓棠,互相使了个眼色,但没人上前搭话。苏晓棠也不在意,微微点头示意,便径直走过。
她感觉得到那些目光里的同情和揣测,但她现在没有心思去理会。陆承泽临走前的话在她耳边回响:“我不在,你要学会更多保护自己和帮助别人的本事。”
她需要时间,需要成长,需要让自己变得强大到足以守护这个家,也配得上他的等待。
东山坡的野菊花果然开得正好,金灿灿一片,在秋风中摇曳。苏晓棠放下药篓,没有立刻动手采摘,而是先闭上眼睛,凝神静气。
她在练习陆承泽教她的方法——将那种与生俱来的、对生灵的感应能力,与学到的知识结合起来。意念如同无形的触须,轻柔地探向这片花海。
她能“听”到野菊花们蓬勃的生命力,能感知到哪些植株的花药力最足,哪些因为虫害或营养不良而药效欠佳。这不是模糊的感觉,而是一种越来越清晰的“认知”。
「这丛……最好……阳光足,没虫子。」墨痕的意念也传来,它用鼻子轻轻拱了拱一丛开得特别旺盛的野菊。
苏晓棠睁开眼,笑了:“你和我想的一样。”
她开始采摘,动作轻柔而精准,只取那些处于最佳状态的花朵,留下足够的让它们继续繁衍。一边采,一边在心里默默复习早上学的几个字:“人、手、口、山、水……”
采满半篓时,她忽然停下手,眉头微皱。远处传来微弱的、痛苦的意念,断断续续,像是某种小动物的求救。
“墨痕,那边。”她指向山坡另一侧的灌木丛。
墨痕立刻蹿了出去,苏晓棠提起药篓跟上。在灌木丛深处,他们发现了一只被捕兽夹夹住后腿的野兔。铁夹深深嵌进皮肉,伤口已经感染化脓,兔子奄奄一息,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了。
苏晓棠的心揪紧了。她放下药篓,小心翼翼地靠近。野兔的眼睛半闭着,传递来的意念只剩下微弱的「疼……要死了……」
“别怕,我会帮你。”苏晓棠轻声说,同时传递出安抚的意念。
她让墨痕帮忙稳住野兔的身体——墨痕用爪子轻轻按住兔子的肩膀,动作极其小心,既不让它乱动,又不会造成额外的伤害。然后苏晓棠从药篓里拿出随身携带的小刀、纱布和捣碎的止血草药。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