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鬼见愁”那弥漫着硝烟与血腥的狭窄谷地撤离,我们并未急于返回主寨的高墙之后。十一道身影如同鬼魅,又似水滴汇入山涧,悄无声息地没入莽莽苍苍、无边无际的原始林海,依照预定路线,疾速赶往第二处阻击点——位于主路侧翼五里外,一处被当地人称为“伏牛坳”的密林坡地。
那里林深草密,藤蔓纠缠,地势起伏不定,视野受阻,极利于小股精锐潜伏游击,是我们为梁山这支庞大军团精心炮制的另一道“开胃小菜”。首战告捷带来的短暂兴奋,在队员们眼中如星火般闪烁,但迅速被更为深沉、更为冷冽的东西所取代——那是亲历血火、手刃强敌后沉淀下来的警惕,以及一种对接下来更为残酷搏杀的清醒认知。队伍中无人交谈,只有急促却极力压抑的脚步声,以及皮甲、兵刃偶尔刮过灌木枝叶发出的细微“沙沙”声,混合着彼此粗重而克制的呼吸。我刻意放缓脚步,落在队尾,锐利的目光扫过每一个队员的背影。很好,无人因初战得利而显出骄躁,也无人因身处险境而流露怯懦,只有一种如同老练猎手追踪大型猎物时般的全神贯注与肌肉记忆般的战术动作。这支由我一手打磨的“獠牙”,正以惊人的速度,在血与火的淬炼中褪去青涩,显露出致命的锋芒。
抵达“伏牛坳”时,日头已西斜,林间光线变得斑驳而晦暗。按照预定计划,我们与先期抵达、在此处利用地形精心布设了各类陷阱的狩猎队一组顺利汇合。带队的是寨中经验最丰富的老猎户王猎户,古铜色的脸上刻满风霜,眼神却如山间老猿般沉稳锐利。他压低嗓音,语速很快却清晰:“三娘,按您的吩咐,东南西北四个方向,能下绊索、窝弓、陷坑的地方,都布置妥了,伪装得极好,藏在厚草稞子和烂树叶底下,保准让那些梁山贼子喝上一大壶!”
“辛苦了,王叔,布置得周密。”我点头肯定,“你们按原计划,立刻向西撤离,到第三阻击点‘鹰嘴岩’与赵三他们会合,协助他们加固防御。这里,交给我们。”
王猎户也不多言,重重一点头,打了个手势,便带着几名猎户如同狸猫般悄无声息地消失在愈发浓重的暮色林影之中。我们不敢怠慢,迅速依据提前勘测好的地形图,各自占据最有利的射击与隐蔽位置,或藏身于巨大的风化岩后,或匿于几人合抱的古树虬根之下,或干脆利用藤蔓和灌木将自己完全覆盖。众人默默取出冰冷的干粮和水囊,狼吞虎咽地补充体力,调整呼吸,如同蓄势待发的毒蛇,静静等待猎物闯入致命的伏击圈。经历了“鬼见愁”的迎头痛击,梁山先锋绝不可能再掉以轻心,接下来的战斗,必将是一场更加谨慎、也更加血腥残酷的丛林追逐与反追逐。
等待并未持续太久。约莫一个时辰后,夕阳的余晖即将被远山彻底吞没,林间寒意骤升。突然,东北方向约一里外的林地上空,惊起一片黑压压的飞鸟,扑棱着翅膀仓皇四散。紧接着,一阵刻意放轻、却依旧无法完全掩饰的脚步声和金属甲叶轻微碰撞的“铿锵”声,由远及近,向着伏牛坳方向搜索而来。
透过枝叶缝隙,可以看见一队约百人的梁山步兵,摒弃了紧凑的行军队形,呈松散的散兵线,彼此间保持着数步距离,小心翼翼地向坳内推进。队伍中明显加强了警戒,前锋是刀盾手,警惕地举盾护住身前,中间夹杂着弓弩手,眼神如鹰隼般扫视着每一处可能藏匿危险的岩石后、树丛中。显然,李逵在“鬼见愁”吃了大亏之后,那位“智多星”吴用迅速调整了战术,派出了更适合山林复杂地形作战、且更为谨慎的步兵进行扫荡前驱,企图清除沿途威胁。
“全体稳住,没有我的命令,不许妄动。放近再打,优先射杀军官和弓弩手。”我将声音压得极低,利用山风掠过树梢的呜咽声作为掩护,将命令清晰地传递到每个队员耳中。
梁山兵进入了伏牛坳,他们的速度很慢,几乎是步步为营,不时用长矛奋力拨打两侧及前方的茂密草丛,试探虚实。空气中的紧张感几乎凝成实质。突然,“咔哒”一声极轻微的机括响动从左侧传来,紧接着便是一声凄厉的惨叫划破林间的寂静!一名走在侧翼的梁山士兵触发了伪装巧妙的窝弓,小腿被一根削尖的硬木箭矢狠狠射穿,顿时倒地痛苦哀嚎。
“有陷阱!小心脚下!”队伍立刻出现了一阵骚动,前进的步伐为之一滞,士兵们更加紧张地环顾四周,动作愈发谨慎。
“咻!咻!”
就在大部分敌军注意力被受伤同伴吸引过去的刹那,埋伏在右翼一片乱石后的猴子和另一名弩手果断出手了!两支弩箭如同夺命的毒蜂,带着轻微的破空声,精准无比地钻入两名试图上前救助伤兵的梁山士卒的咽喉!两人一声未吭,当场毙命!
“敌袭!在右边石头后面!”一名小头目模样的汉子厉声大喝,声音带着惊怒。梁山队伍中的弓弩手立刻朝着弩箭来袭的大致方向,进行了一轮盲目的抛射。箭矢“哆哆”地钉在岩石和树干上,但我们一击得手,早已按照预案,如同滑溜的泥鳅般缩回掩体,并借助复杂地形的掩护,迅速变换了位置。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