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取出一张图纸,上面画着匪夷所思的构造:“以中空的铜管深埋于地下,连接各处暗渠;以特制的磨光铜镜组成反射阵,藏于屋檐墙角;再以水雾之法遮蔽形迹。我要让同一出戏,能在城中七处广场同步响起,却不见一人登台,不见一座戏台!”
阿芜看着图纸,倒吸一口凉气,随即眼中燃起兴奋的火焰:“社主放心,天亮之前,定能办妥!”
第三日黄昏,宵禁的鼓声即将敲响,整座京城在禁令之下显得格外压抑沉闷。
就在这时,东市最繁华的街角,一阵幽咽婉转的女声毫无征兆地响起,如泣如诉,仿佛是从地底深处传来,又像是从天际飘落。
行人纷纷驻足,惊疑不定地四处张望。
只见街角那座最高酒楼的飞檐之上,一盏素纱灯笼被夜风吹得飘然升起。
灯光并非烛火,而是一种奇特的冷光,透过纱幔,竟在旁边一堵白墙上,投射出一幅巨大的、流动的光影——那是一片残破的戏服,衣角还带着点点“血污”。
《纸鸢记》第一幕,【囚衣】,竟以这种方式,悄然开场!
“快看!西坊茶肆那边也有!”人群中有人惊呼。
众人转头望去,只见数里之外的西坊上空,同样有光影亮起。
紧接着,南桥渡口、北门瓮城、城隍庙前……足足七处地点,在同一时刻,接连亮起了相似的光影,而苏晚音那经过《千面和音术》加持的声音,如同一个游走于全城的魂灵,时而清晰如在耳畔,时而缥缈如在天边,将一个被囚禁的灵魂不甘的悲鸣,唱进了每一个人的心底。
儒生们闻讯赶来,想要阻止,却发现根本无处可砸,无台可拆!
他们只能眼睁睁看着光影流动,听着歌声弥漫全城。
当唱到那句“我骨为烛照长夜”时,异变再生!
不知是谁起的头,街头巷尾,竟有无数稚嫩的童声自发地接上了尾句:“……魂作纸鸢过宫墙!”
是小灯笼!
她带着那群孩子,将这句最核心的唱词,传遍了街坊邻里,此刻正汇成一股巨大的声浪,与苏晚音的独唱交织在一起,响彻云霄!
全城哗然!
那些奉命巡查的兵士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那些原本躲在家中的百姓,纷纷推开窗户,踮着脚尖,朝着光影的方向眺望。
就连那些前来砸台的儒生,都发现自家跟来的仆妇,竟也在人群中捂着嘴,无声地跟诵着那句歌词。
深夜,皇城,养心殿。
严嵩然几乎是闯宫而来,他跪在殿前,老泪纵横,声嘶力竭地痛陈:“陛下!妖音惑众,民心已乱!再不止之,国将不国啊!”
皇帝坐在案后,面色阴晴不定,一言不发。
也就在此时,无人察觉的角落,夜玄宸腰间那枚充作信物的玉佩,骤然滚烫。
百戏空间之内,苏晚音立于一片虚无之中。
随着外界那汇聚了数千孩童念力的歌声涌入,整座空间轰然剧震!
那座原本只是虚影的戏楼拔地而起,梁柱生光,飞檐展翼,竟在刹那间,化作一座真实不虚、悬浮于虚空之上的“千面阁”!
阁中,千百个苏晚音的身影同时浮现,她们或坐或立,或颦或笑,最终,所有身影合而为一。
她站在新生的“千面阁”前,仰望头顶那片虚无的天幕,仿佛看到了严嵩然那张气急败坏的脸,看到了龙椅上那双深不可测的眼。
她缓缓抬手,拂过自己的唇,低声自语,声音却仿佛穿越了时空,带着金石之音:
“你们封得住我的戏台,封得住我的嘴,却封不住这满城千万张,替我说话的唇。”
而在城南一间破庙的角落里,小灯笼借着微弱的月光,正小心翼翼地用捡来的碎布和细竹篾,缝制着一只小小的、歪歪扭扭的纸鸢。
她抱着那只丑丑的纸鸢,贴在脸颊上,轻声说:“姐姐,我也想飞一次。”
这一夜,京城无眠。
戏已演罢,声已消散,但那光、那影、那歌,却像一颗投入湖心的石子,激起的涟漪才刚刚开始一圈圈荡开。
一夜之间,苏晚音的名字和那曲《纸鸢记》,成了京城最大的谜,也成了最大的戏。
而真正的好戏,往往是从看客的嘴里开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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