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国府正堂内,鎏金香炉吐着袅袅青烟,却驱不散满室阴霾。
秦可卿跪在冰凉的青石地上,手指死死绞着帕子。
她垂着头,能感觉到贾珍刀子般的目光正刮过她的脊背。
他当真这么说?
贾珍的声音从牙缝里挤出,像毒蛇吐信。
秦可卿喉头发紧,声音细若蚊蝇:回公公的话,陆大人说...说若想救蓉哥儿,需得...需得儿媳...
一方端砚砸在地上,墨汁飞溅,染黑了秦可卿月白色的裙角。
她浑身一颤,却不敢挪动半分。
好个陆远!好个锦衣卫!
贾珍暴跳如雷,额上青筋暴突,真当我宁国府好欺辱不成?
他一把掀翻酸枝木案几,文房四宝哗啦啦散落一地。
尤氏在一旁急得直搓手:老爷息怒,当心气坏了身子...
贾珍充耳不闻,在堂内来回踱步,官靴踏得地面咚咚作响。
突然,他停在秦可卿面前,俯身捏住她的下巴,强迫她抬头。
秦可卿被迫直视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闻到一股浓烈的酒气混着檀香味,胃里一阵翻腾。
他碰你了?
贾珍声音阴冷,那姓陆的贼子可曾对你无礼?
秦可卿眼中含泪,轻轻摇头:不曾...陆大人只是...只是说了条件...
贾珍松开手,冷笑连连:好一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平日里装得清高,原来也是个好色之徒!
他突然转向尤氏,去,把赖大叫来!我贾家就是倾家荡产,也要...
话音未落,一个小厮慌慌张张跑进来,扑通跪倒:老爷!锦衣卫来人了,说...说少爷已经写下认罪书!
堂内霎时死寂。
秦可卿看见贾珍脸上的怒容凝固了,渐渐变成一种古怪的扭曲。
他慢慢坐回太师椅,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扶手,发出沉闷的声。
窗外暮色渐沉,最后一缕夕阳透过雕花窗棂,在贾珍脸上投下斑驳阴影。
秦可卿跪得双膝发麻,却不敢稍动。
她能感觉到,贾珍正在心里拨弄着一把无形的算盘。
可卿啊...
贾珍突然开口,声音柔和得令人毛骨悚然,起来吧,地上凉。
秦可卿心头一颤,这样的语气她太熟悉了——每次贾珍深夜摸进她房里时,都是这般假惺惺的温柔。
她强忍恶心,扶着茶几慢慢起身,双腿因久跪而微微发抖。
贾珍示意尤氏给她搬来绣墩,又亲自斟了杯茶推到她面前:你与蓉儿夫妻一场,总不能见死不救,是不是?
茶水温热,白瓷盏中碧绿的茶汤映出秦可卿苍白的脸。
她盯着那晃动的倒影,忽然想起陆远府上那盏被她打翻的茶——同样是茶,那里的茶凉了有人换,这里的茶再烫也暖不了人心。
儿媳...全凭公公做主。她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贾珍眼中闪过一丝喜色,随即又换上痛心疾首的表情:那陆远虽是个卑鄙小人,但眼下救蓉儿要紧...
他搓着手,目光在秦可卿身上游移,你放心,不过权宜之计,待蓉儿出来,咱们再从长计议...
秦可卿低着头,嘴角浮起一丝冷笑。
多么熟悉的台词——当初他第一次强迫她时,说的也是权宜之计。
她轻轻抚平裙上褶皱,声音柔弱却清晰:儿媳明白,为了蓉哥儿,儿媳愿意。
贾珍如释重负,竟露出几分喜色:好孩子,我就知道你最懂事。
他转向尤氏,去,把库房里那对赤金镯子取来,给可卿添妆。
尤氏欲言又止,最终叹了口气,转身去了。
堂内只剩他们二人,贾珍突然抓住秦可卿的手,拇指暧昧地摩挲她的腕骨:你放心,等这事过去,我定加倍疼你...
秦可卿胃里一阵翻涌,强忍着没有抽回手。
她垂着眼睫,轻声道:公公,陆大人说...明日就要答复。
贾珍脸色一僵,随即笑道:自然,自然。明日你便去告诉他,我们答应了。
他凑近几分,酒气喷在她脸上,不过今晚...
老爷!
尤氏捧着锦盒匆匆回来,打断了贾珍的话。
秦可卿趁机起身行礼:儿媳身子不适,先告退了。
走出正堂,夜风拂面,秦可卿才发觉后背已被冷汗浸透。
她抬头望着天上那弯冷月,忽然笑了——那笑容凄美决绝,像即将凋零的海棠。
奶奶...宝珠提着灯笼迎上来,见她神色不对,吓得声音都变了,您怎么了?
秦可卿摇摇头,从袖中取出莺儿给的香囊深深一嗅,沉香的气息让她稍稍平静:备水,我要沐浴。
浴桶中热气氤氲,秦可卿将整个人浸入水中,仿佛要洗去所有污秽。
水珠顺着她雪白的肩膀滑落,与泪水混在一处。
她想起贾蓉新婚时的冷淡,想起贾珍夜半的骚扰,想起尤氏装聋作哑的纵容...
这个吃人的宁国府,早该离开了。
次日清晨,秦可卿特意梳了牡丹髻,戴上一对珍珠耳坠,着了件藕荷色绣蝶纹的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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