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长长叹了口气,声音沙哑无力:“鸳鸯啊…你…你先起来…容我再想想…想想…”
这“想想”,在鸳鸯听来,无异于绝望的宣判。
她又去求王夫人。
王夫人皱着眉,一脸为难:“这是大老爷房里的事,我一个做弟媳的,如何好插手?老太太都…唉,你且再等等,或许大老爷只是一时兴起……”
邢夫人?鸳鸯根本不敢去求。
她甚至能从邢夫人那闪烁的眼神里,看到一丝幸灾乐祸和迫不及待——若能用一个丫头平息贾赦的怒火,转移他的注意力,邢夫人求之不得。
求告无门!真正的求告无门!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将鸳鸯彻底淹没。
夜里,她摸到了枕头下那把冰冷的剪刀,锋利的刃口在黑暗中闪着寒光。
与其受辱,不如一死了之!
她攥紧了剪刀,泪水无声地浸湿了枕畔。
就在这万念俱灰之际,一个细微的声音,如同黑暗中的一丝萤火,钻进了她的耳朵。
是几个被遣散后偷偷溜回来看旧日姐妹的小丫头,躲在假山后低语:
“…真的,麝月姐姐亲口跟我说的!陆府的下人,顿顿有肉,月钱二两,四季衣裳都是府里给做新的!”
“晴雯姐姐更不得了,听说都成半个主子了,住着小院,有小丫头伺候呢!”
“宝二奶奶…不,陆夫人,待下人可好了,从不打骂,还亲自查看伙食…”
“要是能进陆府就好了…”
“谁不想啊!可惜咱们没门路…”
陆府!宝姑娘!
鸳鸯死寂的心猛地一跳!
那握着剪刀的手,松了又紧,紧了又松。
一个念头,如同绝境中迸发出的火星,瞬间燎原!
死?不!凭什么死的是她?
她鸳鸯清清白白,勤勤恳恳,凭什么要给那老畜生陪葬?
麝月她们能去,晴雯能活得好,她鸳鸯为什么不能为自己挣一条活路?
一股前所未有的勇气和决绝,在她心底疯狂生长。
她猛地将剪刀塞回枕下,眼神变得无比坚定。
她要逃!逃出这吃人的牢笼!
去陆府!求宝姑娘!
哪怕跪死在陆府门前,也比死在贾赦手里强!
翌日傍晚,天色阴沉。
鸳鸯借口去库房替老太太取几样不常用的旧物,悄悄溜到了贾府最偏僻的角门。
她换上了一身最不起眼的粗布衣裳,脸上抹了点灰,怀里只揣着几件贴身的细软和积攒多年、为数不多的一点体己银子,心跳如擂鼓。
趁着守门婆子打盹的间隙,她像一道影子,迅速闪出了角门,头也不回地融入了暮色笼罩的街巷中。
她不敢走大路,专挑偏僻的小巷,跌跌撞撞,凭着模糊的记忆和打听,朝着陆府的方向奔去。
恐惧和希望在她胸中激烈交战,支撑着她早已疲惫不堪的身体。
当她终于看到陆府那两扇气派的朱漆大门和门前肃立的锦衣卫时,双腿一软,几乎跪倒在地。
她强撑着,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扑到紧闭的角门前,用力拍打着门环,声音嘶哑凄惶:
“开门!求求你们开开门!我要见陆夫人!我要见宝姑娘!求求你们了!”
角门上的小窗打开,露出门房警惕的脸:“何人喧哗?”
“我…我是荣国府老太太房里的丫鬟鸳鸯!求见陆夫人!有天大的事求陆夫人救命!”
鸳鸯扑在门上,泪水混着汗水流下,狼狈不堪,眼中却燃烧着孤注一掷的光芒。
门房显然听说过晴雯、麝月的事,又见这女子神情绝望凄厉,不似作伪,犹豫了一下:“等着。”
小窗关上。
等待的每一息都无比漫长。
鸳鸯瘫坐在冰冷的石阶上,浑身发抖,眼睛死死盯着那扇紧闭的门。
终于,角门“吱呀”一声,开了一条缝。
一个穿着体面、管事模样的婆子探出身来,上下打量了她一番,目光锐利:“你就是鸳鸯?跟我来。夫人要见你。”
语气虽不算温和,却也没有驱赶之意。
鸳鸯如同听到了天籁,连滚爬爬地站起来,跟着那婆子进了门。
穿过回廊,绕过影壁,当陆府内部那整洁有序、花木扶疏的景象映入眼帘时,她心中巨大的震撼和强烈的不安交织在一起。
这里和贾府,完全是两个世界!
花厅里,宝钗正端坐着,手中捧着一盏热茶。
她已听门房和管事婆子简单禀报了情况,神色平静,看不出喜怒。
黛玉已回避到内室。
鸳鸯被带到厅中,一眼看到端坐主位、气度雍容的宝钗,仿佛看到了救命的稻草。
她再也支撑不住,“扑通”一声重重跪倒在地,额头“咚咚咚”地磕在冰凉坚硬的地砖上,泣不成声:
“夫人!宝姑娘!求您救命!求您救救奴婢吧!”
宝钗放下茶盏,声音平和却带着无形的压力:“起来说话。何事如此惊慌?”
鸳鸯哪里敢起,抬起头,泪流满面,脸上还带着奔逃时的污迹和绝望的灰败:“是大老爷!赦老爷!他…他逼着老太太要把奴婢收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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