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家母子被陆府家仆毫不客气地驱离,踉跄着消失在长街尽头。
围观的百姓指指点点,窃窃私语,那目光如同芒刺,扎在梅夫人早已千疮百孔的脸面上。
她一路拉扯着儿子,几乎是逃也似的回到了那座如今只剩空壳、弥漫着绝望气息的宅邸。
“砰”的一声,破旧的院门被狠狠摔上,隔绝了外界所有探究的目光。
梅夫人背靠着冰凉的门板,剧烈地喘息着,方才在陆府门前强撑着的最后一丝力气彻底泄尽,取而代之的是滔天的怨毒与不甘。
“娘……”梅文信怯怯地喊了一声,看着母亲扭曲的面容,吓得往后缩了缩。
“废物!都是没用的废物!”
梅夫人猛地转头,猩红的眼睛死死盯住儿子,声音尖利得几乎撕裂空气,“你爹是废物!你也是废物!我们梅家怎么就落到了这步田地!要被那起子贱商出身的狐媚子如此作践!”
她越说越恨,胸脯剧烈起伏,猛地冲进一片狼藉的厅堂,看着空荡荡的多宝阁。
想起昔日摆放的精美瓷器古玩,想起被抄没的金银绸缎,想起丈夫身陷囹圄前途未卜,再想起薛宝琴那张冷若冰霜、居高临下的脸,以及陆府门前那群贵女们鄙夷的目光……
所有的一切交织在一起,像毒火一样灼烧着她的五脏六腑。
“薛宝琴!小贱人!仗着有陆远撑腰,就如此欺辱我梅家!她算个什么东西!不过是个没人要的商门孤女!寄人篱下的破落户!”
她状若疯癫,抓起桌上一个粗瓷茶杯,狠狠摔在地上,碎片四溅。
“还有陆远!狗屁的锦衣卫同知!滥用职权,公报私仇!不得好死!他们全都不得好死!”
她嘶吼着,唾沫横飞,额上青筋暴起,哪还有半分往日翰林夫人的矜持与刻意的清高。
老嬷嬷战战兢兢地端来一杯温水:“夫人,您消消气,仔细身子……如今老爷还在里头,咱们得从长计议啊……”
“从长计议?还怎么计议?!”
梅夫人一把挥开嬷嬷的手,茶杯落地,又是一地狼藉,“那些世交故旧,全是喂不熟的白眼狼!李守道那个老匹夫,当初收礼时笑得像朵菊花,如今闭门不见!还有谁肯帮我们?谁还敢帮我们?!”
她喘着粗气,眼神疯狂地闪烁着,忽然,她停住了,嘴角慢慢扯出一个极其怨毒扭曲的笑容。
“他们不让我们好过……我也绝不能让他们好过!尤其是薛宝琴那个小贱人!她不是最看重名声吗?陆府不是最要脸面吗?
好!我就撕了他们的脸皮!让大家看看,那陆府里藏着的,是个什么不知廉耻的货色!”
梅文信吓得一哆嗦:“娘……您、您要做什么?”
“做什么?”梅夫人猛地凑近儿子,压低了声音,却如同毒蛇吐信,“去!把你身上那块玉佩当了!再去我床底下那个暗格里,把我藏的那对金镯子拿出来!
去找人!找那些茶馆里说书的、街面上混闲的、专门传舌根子的破落户!给我散出话去!”
她眼中闪烁着恶毒的光芒,一字一句地教唆:“就说薛宝琴早就和陆远勾搭成奸了!所以陆远才为了她下死手整治我们梅家!就说她薛宝琴为什么看不上我们梅家清流门第?
就是因为她早就爬上了陆远的床!是个不要脸的外室!陆远贪图新鲜,宝钗夫人懦弱不敢言……
对!就这样说!说得越脏越好!越详细越好!让全京城的人都知道,她薛宝琴是个什么烂货!”
梅文信听得面如土色:“娘……这、这要是让陆府知道了……”
“知道了又怎样?!我们还能比现在更惨吗?!”
梅夫人厉声打断他,表情狰狞,“他们让我梅家破人亡,我就让她薛宝琴身败名裂!一辈子抬不起头!快去!”
在母亲的威逼和自身怨气的驱使下,梅文信最终还是哆哆嗦嗦地拿了东西,从后门溜了出去。
接下来的几日,一股阴毒污秽的暗流,开始在京城某些阴暗的角落里悄然涌动。
茶楼酒肆的角落,几个闲汉磕着瓜子,挤眉弄眼。
“听说了吗?陆同知府上那位薛家的姨妹,啧啧,长得跟天仙似的,可那手段……”
“早听说了!要不梅家怎么倒的那么快?听说啊,那位薛姑娘早就跟陆大人……嗯哼……所以陆大人才冲冠一怒为红颜啊!”
“真的假的?不是说陆大人和薛姨娘感情甚笃吗?”
“哎哟,家花哪有野花香?何况是那样一个娇滴滴的小姨子,近水楼台先得月嘛!听说薛夫人气得都病了呢,只是不敢声张!”
“怪不得梅家要退婚,这等女子,谁家敢要啊……”
绣坊绸缎庄里,一些长舌妇人也交头接耳。
“真是人不可貌相,看着那么体面尊贵的一位小姐,竟做出这等事……”
“可不是吗?听说在府里就眉来眼去的,仗着姐姐的势,根本不把正头夫人放在眼里。”
“哎,如今这世道,笑贫不笑娼!攀上了陆指挥使那样的高枝,自然看不上清贫的翰林家了,只是这手段,也太下作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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