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怜了梅家,好好一桩婚事,落得这么个下场……”
流言如同瘟疫,迅速蔓延。
它不需要证据,只凭猎奇和恶意的想象便足以滋生。
那些不堪的细节被不断丰富、夸大,传得活灵活现,仿佛人人都亲眼所见。
很快,这股风也隐隐约约地吹进了高门大户的后院,自然也传到了陆府。
起初,下人们只敢窃窃私语,眼神交换间带着古怪。
但渐渐地,宝琴敏锐地察觉到异样。
晴雯她们与她说话时,也带着几分欲言又止的疏离;
就连府里偶尔遇到的下等婆子,在她背后指指点点,待她回头,又立刻噤若寒蝉,装模作样地干活。
这日,宝琴带着莺儿想去后花园里散心,刚走到沁芳亭附近,隐约听见假山后有两个小丫鬟在嘀咕。
“……可不是嘛,说得有鼻子有眼的,说琴姑娘早就……”
“嘘!小声点!不要命了!敢议论主子!”
“怕什么?外面都传遍了!说咱们爷为了她,才……”
“哎呀,别说了!有人来了!”
两个小丫头一见宝琴的身影,吓得魂飞魄散,兔子似的跑没了影。
宝琴站在原地,脸色一点点白了下去,手脚冰凉。
她虽未听全,但那零星碎语和丫鬟惊恐的态度,已让她猜到了七八分。
一股巨大的屈辱和寒意瞬间攫住了她。
“姑娘……”莺儿也听到了,气得眼圈发红,“她们、她们怎么敢……”
宝琴抿紧嘴唇,一言不发,转身就往回走。
她脚步踉跄,几乎是小跑着回到了蘅芜苑自己的厢房,“砰”地关上了门。
她背靠着门板,浑身止不住地发抖。
外面那些污言秽语,仿佛穿透了门窗,无情地击打在她身上。
她想起梅夫人那怨毒的眼神,一切都明白了。
为什么?她做错了什么?
不过是想要一个明白,讨一个公道,为何就要被如此作践?
清白名声对于女子而言重于性命,梅家这是要逼死她!
巨大的委屈和愤怒如同潮水般涌上,瞬间冲垮了连日来强装的坚强。
她扑到床上,再也抑制不住,失声痛哭起来。
哭声压抑而绝望,充满了无尽的悲凉和愤怒。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没有……我没有啊……”
她哽咽着,泪水迅速濡湿了绣枕。
莺儿在门外急得直跺脚,拍着门带着哭腔劝:“姑娘!姑娘您别这样!快开开门啊!为那起子黑心烂肝的人生气不值当啊!她们不得好死!”
这边的动静很快惊动了众人。
宝钗最先赶过来,一听妹妹屋内悲恸的哭声和莺儿语无伦次的诉说,顿时明白了八九,脸色煞白,又惊又怒:“她们……她们竟敢如此恶毒!快开门!”
黛玉、湘云、迎春等人也闻讯赶来,廊下瞬间聚满了人。
“琴妹妹!快开门!是我们!”
史湘云性子最急,把门拍得山响,“有什么委屈跟我们说!我们给你做主!看我不撕了那些烂嘴的!”
林黛玉气得脸色苍白,纤弱的身子微微发颤,冷笑道:“好!好一招杀人不见血!自己烂泥扶不上墙,便要用这般下作手段拖人下水!真真是玷污了‘读书人’三个字!”
迎春也怯怯地附和:“太……太欺负人了……”
宝钗强忍怒气,柔声对着门内道:“好妹妹,快开门,别一个人闷着伤心。那起子小人胡说八道,没人会信!你姐夫定不会饶了他们!”
屋内,宝琴听到姐姐和姐妹们的声音,委屈更甚,哭声反而更大更悲切了。
正当众人焦急劝慰之时,陆远下朝回来了。
他一进院门,便见廊下围满了人,宝琴房内传来阵阵哭声,宝钗等人面色愤慨焦急,莺儿在一旁抹着眼泪。
“怎么回事?”陆远眉头瞬间锁紧,声音沉了下来。
众人见他回来,如同有了主心骨。
宝钗迎上前,眼圈红着,将外面流传的污秽谣言和宝琴的反应简略说了,末了恨声道:“定是梅家那起子小人!自己完了,便要拖着琴儿同归于尽!这般歹毒的心肠!”
陆远听完,面色骤然阴沉如水,周身散发出的冷厉气息让周遭空气都仿佛凝滞了。
他并未立刻发作,而是走到宝琴门前,沉声道:“宝琴,开门。”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和力量。
房内的哭声渐渐低了下去,变成了压抑的抽噎。
片刻后,门闩轻轻滑动,门开了一条缝。
宝琴站在门内,眼睛肿得像桃儿,脸上泪痕交错,往日明媚娇艳的脸庞此刻苍白脆弱,写满了无尽的委屈和绝望。
她抬起头,看到陆远,嘴唇翕动,未语泪先流:“姐夫……他们……他们说我……我没有……我真的没有……”
话未说完,已是泣不成声。
陆看着眼前哭得几乎脱力、名誉被毁的女孩,眼神深处掠过一丝极寒的厉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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