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夫人更是直接站了起来,探头向外望去。
厢房内,黛玉倏然转身,望向门口,苍白的脸上闪过一丝复杂难言的情绪,似松了口气,又似更加心酸。
探春眼中爆发出明亮的光彩,紧紧攥住了拳头。
湘云差点欢呼出声,被宝钗一个眼神及时制止,但嘴角已忍不住弯了起来。
王熙凤长长舒了一口气,感觉堵在胸口几天的大石,终于挪开了一些。
只见灵堂入口处,陆远一身石青色云纹常服,外罩玄色狐裘大氅,并未穿着官服,但通身的气度却比任何官服都更具压迫感。
他面容沉静,步履沉稳,在几位随从的簇拥下,缓步走入灵堂。
他目光扫过庄严肃穆的灵堂布置,微微颔首,随即走到灵前,早有贾府仆役战战兢兢地奉上香烛。
陆远接过三炷香,在烛火上点燃,对着贾母的灵位,肃容三揖,然后将香插入炉中。
动作流畅自然,带着一种恰到好处的尊重与哀悼。
贾政此刻已反应过来,连忙带着贾赦、贾琏等人上前,躬身还礼,声音带着哽咽:“陆……陆大人亲临,先母……先母在天之灵,亦感荣宠……贾政,感激不尽!”他这感激,确是发自肺腑,甚至带着一丝卑微。
陆远伸手虚扶了一下,语气平和:“贾老先生节哀。人死为大,过往种种,皆如云烟。老太太乃诰命夫人,德高望重,陆某前来吊唁,分属应当。”
他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遍灵堂每一个角落。
这番话,既表明了他不计前嫌的态度,也点明了他前来,是给贾母这位“诰命夫人”最后的体面,而非与贾府修好。
但这就足够了!
几乎就在陆远上香完毕,与贾政简短交谈的片刻功夫,荣国府门外,仿佛变戏法一般,迅速热闹起来!
马蹄声、车轮声、执事唱喏声,此起彼伏,络绎不绝!
“吏部左侍郎李大人到——”
“光禄寺卿王大人到——”
“忠靖侯史家世子到——”
“锦乡伯韩家公子到——”
“北静王府长史到——”
……
一个个平日里对贾府避之唯恐不及的勋贵、高官,或其代表,仿佛约好了一般,接踵而至!
原本冷清的灵堂,瞬间被这些身着素服、却气势不凡的宾客填满。
香案上的香烛被迅速更换添加,挽联、祭幛堆满了角落,哀乐似乎也奏得更加卖力起来。
贾府众人,从主子到奴才,都被这突如其来的转变弄得措手不及,随即便是巨大的、几乎令人眩晕的忙乱与……一种荒诞的喜悦。
贾琏忙得脚不沾地,指挥下人接待、引路,额上冒汗,嘴角却抑制不住地往上翘。
贾政更是老泪纵横,这次,是混杂着感激、羞愧和如释重负的复杂泪水。
他一遍遍地向新来的宾客还礼,腰弯得比任何时候都低,心中百感交集:“竟是……竟是靠了他……贾家方得此残喘之机……可悲,可叹……”
后堂的女眷们也明显感觉到气氛的变化,丫鬟婆子们奔走相告,脸上都带了几分光彩。
王熙凤彻底松了口气,恢复了几分昔日琏二奶奶的干练,低声吩咐着丫鬟们重新检查茶水点心,务必不能在这关键时刻出错。
黛玉默默退回窗边,看着窗外忽然增多的车马,看着那些鱼贯而入的陌生面孔,心中并无多少喜悦,反而涌起一股更深的悲凉。
她聪慧通透,如何不明白,这突如其来的“哀荣”,并非因为贾母,亦非因为贾家,仅仅是因为那个男人的到来。
家族的兴衰,人情的冷暖,在这一刻,体现得如此赤裸而残酷。
她抬手,用帕子轻轻按了按眼角,将那点湿意逼了回去。
宝钗走到她身边,轻轻握了握她冰凉的手,低声道:“妹妹宽心,无论如何,老太太走得……总算不寂寞了。”
她心中亦是感慨万千,陆远这一来,不仅全了贾母的体面,也无形中抬高了她们这些“陆府女眷”的身份。
这份人情,欠得大了。
探春看着眼前喧嚣的场景,紧握的拳头缓缓松开,心中那股郁气稍稍纾解,却也更坚定了某种念头——依附强者,方能生存,方能保全想保全的一切。
她看向前院陆远隐约的身影,目光复杂。
陆远并未久留。
他在灵堂待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与几位后来赶到、明显是冲着他来的官员略作寒暄,便向贾政提出告辞。
贾政此刻对陆远已是感激涕零,亲自将他送出灵堂,一路送至二门外,言辞恳切,几近谄媚:“大人公务繁忙,拨冗前来,贾府上下铭感五内……待丧事毕,定当……”
陆远摆了摆手,打断了他的话,语气依旧平淡:“贾老先生留步,府中事务繁杂,不必远送。安心料理老太太后事便是。”
说罢,对贾政微一颔首,便转身登上了那辆标志性的黑漆平头马车。
马车辘辘驶离宁荣街,而荣国府门前的车马,却依旧络绎不绝,持续了整整一个下午。
贾母的丧事,因陆远这关键性的现身,终于真正成为了京城一场“风光大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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