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午后的噩梦,仿佛已被今夜的笑语与星河涤荡干净。
隔日,陆远果然依言,带众人往城东栖霞山进香赏秋。
栖霞山以枫叶闻名,虽未至深秋,但已有早枫点缀苍翠,红绿相间,别具风致。
众人登千佛岩,礼舍利塔,于山中素斋馆用了午膳。
下山时,湘云和宝琴又捡了许多形状各异的红叶与卵石,说是回去要做贴画。
回到隐庐,已近黄昏。黛玉觉得有些乏,便先回房歇息。
谁知睡到半夜,竟发起了热,身上滚烫,咳嗽不止。
紫鹃雪雁慌了神,忙要去禀报。黛玉却拉住紫鹃,摇头道:“深更半夜的,别惊动大家……许是白日山上风大,着了凉,熬些姜汤发散发散便好。”
紫鹃如何肯依,坚持道:“姑娘这烧得厉害,不是寻常着凉!必得请大夫!”
说着,示意雪雁守着,自己匆匆出了院门。
夜深园静,紫鹃心急如焚,正不知该先禀报宝钗还是直接去寻陆远,却在通往主院的月洞门边,遇上了似乎正要出门的赵烈。
“紫鹃姑娘?何事惊慌?” 赵烈见状停下。
“赵统领!我们姑娘半夜突发高热,咳得厉害!奴婢正想去回禀……”
赵烈神色一凝:“林姑娘病了?你且回去照看,我立刻去禀告大人,请大夫。”
紫鹃千恩万谢,忙折返竹影斋。不过一盏茶功夫,陆远竟亲自来了,身后跟着脚步匆忙的赵烈,还带着一个显然刚从被窝里叫起、挎着药箱的老者。
“大人……”
黛玉烧得迷迷糊糊,见陆远进来,挣扎着想坐起。
“别动。”
陆远已走到床边,伸手探了探她的额温,触手滚烫,眉头立刻蹙起。
他侧身让开,对那大夫道:“快看看。”
大夫连忙上前诊脉,又问了症状,查看了舌苔,片刻后道:“这位夫人是外感风寒,引动了旧日的弱症。邪热内蕴,肺气失宣。
幸而发现尚早,待老夫开一剂疏风散热、宣肺止咳的方子,连夜煎服,发出汗来,便无大碍。只是病去如抽丝,需得好生静养一段时日,切勿再受风劳累。”
陆远沉声道:“有劳。赵烈,随大夫去取药,立刻煎熬送来。”
赵烈引着大夫去了。
陆远在床前的凳子上坐下,目光落在黛玉因发热而潮红、却更显脆弱的脸上。
紫鹃拧了冷帕子敷在她额头,雪雁端来温水,小心地喂她喝了两口。
“我没事……” 黛玉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偏过头低声道,“扰了大人清梦……”
“既知身子弱,白日山上便该多留意。”
陆远语气听不出喜怒,只淡淡道,“往后出门,让丫鬟多备件披风。”
黛玉心中一暖,又有些酸涩。
自母亲去后,已许久无人这般带着责备却又切实关怀她的冷暖了。她低低“嗯”了一声。
药很快煎好送来,浓浓的药汁,气味辛散。
黛玉屏息喝了,苦得眉头紧皱。
紫鹃忙递上准备好的蜜饯。陆远看着她喝完药,才道:“好生歇着,明日不必早起。需要什么,只管让人去取。”
他又对紫鹃雪雁吩咐了几句,这才离去。
药力发作,黛玉不久便汗出淋漓,热度渐退,咳嗽也缓了些,沉沉睡去。
这一夜,紫鹃和雪雁轮流守在床边,不敢合眼。
次日清晨,黛玉醒来,虽仍觉乏力,但身上已轻松许多,热度退了大半。
睁开眼,却见紫鹃伏在床边脚踏上睡着了,而窗边小几旁,一个挺拔的身影背对着她,正在翻阅她昨日搁在案头的一卷《唐宋词选》。
晨光透过细竹帘,在他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是陆远。
他似乎察觉到动静,合上书卷,转过身来。
目光相触,黛玉慌忙移开视线,苍白的脸上浮起一丝极淡的红晕。
“醒了?”
陆远走近,很自然地伸手探了探她的额温,“嗯,热退了。可还咳得厉害?”
他的手干燥温暖,带着习武之人特有的薄茧,触在她微凉的肌肤上,让黛玉微微一颤。
“好多了……谢大人昨夜劳心。” 她垂下眼睫。
“既好了,便按时吃药,静养。”
陆远收回手,语气依旧平淡,“园子里的事有宝钗她们,你不必操心。若闷了,让姊妹们来陪你说说话亦可,只是不许劳神。”
这时,紫鹃也醒了,忙起身伺候。
宝钗、湘云等人也陆续闻讯赶来探视,小小的竹影斋顿时热闹起来。
见黛玉精神尚可,众人才放下心,说笑一阵,嘱咐她好生休养,便各自散去,免得扰她休息。
黛玉这一病,便在竹影斋静养了十来日。
陆远虽未再来,但每日遣人问候,各种滋补温养的药材、清淡可口的膳食,流水般送来。
宝钗、湘云、探春等人更是日日来陪,或说些外头趣事,或一起做些轻巧女红,或 安静对坐看书。
这日午后,黛玉觉着身上大好,便让紫鹃扶着,到斋外的小廊下坐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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