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命的态度最诡异。它没有立刻反击,而是在灰幕周围徘徊,发出一声声低徊的怪笑:“哈哈……灰啊灰……你既不是碑,也不是狱,你更不是我。可你是空,空最适合我钻。我要在你里头,写下新的错。”它的声音像无数幽魂,在灰字周围游走,既不攻击,也不退走,而是在耐心等待,等待灰显露空隙。
三方的力量同时伸展,像三条巨蛇围着同一块骨头。表面克制,实则试探。
百姓的身体最先感应到。守碑者的胸口印记再次发热,他们惊恐地发现,“□”的光在被灰字压制,却又时不时被碑心远远牵引,像要把他们再次拉回。入狱者的血液发烫,黑焰的气息在骨髓里翻滚,他们跪在地上,却无法再呼喊“听命”,只能在沉默中颤抖。逐错者则在梦中听见模糊的低语,那低语说:“灰里有错,错里有灰。”他们开始在墙壁上乱画“灰”与“错”的结合,歪歪斜斜,既像符号,也像笑面。
萧砚察觉到了。他抬起灰刀,望着三力的暗暗渗透,眼神冷得像铁。灰刀的裂痕仍在闪光,血痕已经凝固,可那未完成的脉络还在颤动。他知道,碑、狱、错三方,不会甘心被压。它们一定会先试探,继而反扑。而现在,灰字尚未稳固,任何一次动摇,都可能让它崩裂。
江枝却笑了。她的乱线已经沉寂,却在手腕间悄悄蠕动。她盯着半空的灰字,眼神里闪过一丝狂热:“来了,萧砚。碑要裁,狱要吞,错要侵。可你的灰,能不能守住?若守不住,它就会被改写;若守得住,它才是真命。”
话音未落,碑心率先出手。
一道极细的白光穿透天穹,直直落向灰字的左角。它没有轰鸣,没有爆裂,而是像一根冷冽的铁笔,试图在灰字的笔划上加一道横痕。碑心要把灰纳入碑谱,把它矫正成“正字”。灰光瞬间颤动,百姓心口一阵剧痛,守碑者齐齐倒地,胸口鲜血渗出,他们口中喃喃:“停……停……”声音虚弱,却再度浮现。
残痕紧随其后。地底裂开一条巨大缝隙,黑焰如潮水般涌出,扑向灰字的下笔。它不是要矫正,而是要吞噬,把灰拖入深渊。入狱者哀嚎,他们的身体燃烧,血肉成灰,被火焰卷走。黑焰在空中凝聚,化作一只巨手,要把灰字按入地底。
错命的笑声陡然高亢,它没有直接攻击,而是趁机低语,往百姓心底钻去:“灰是空,空要填。来啊,把错写进去。错灰相叠,就是新命!”逐错者的眼睛发红,他们疯了一样,在灰光下抓挠自己,用血在灰影里乱画,把灰与错混在一起。墙壁上的符号渐渐扭曲,变成半灰半墨的怪字。
三方齐动,灰幕剧烈颤抖。
萧砚手握灰刀,猛然站起。他的声音低沉,却震彻全城:“不准!”灰刀劈出,一道灰光横扫,挡住了碑心的笔痕,震碎了残痕的黑焰,也暂时隔开了错命的低语。可每一次挥刀,他的血就流得更快,灰刀上的裂痕也更深。
江枝看着他,眼泪不受控地滑落,却依旧笑着:“萧砚……你真的在把自己写进灰里。你一刀一刀,不是守他们,而是写你自己。”
灰字在颤抖,它没有消失,却在撕裂。百姓心口齐齐发痛,他们看着半空,眼神惊惧,却不敢移开。碑者想停,狱者想听,错者想疯,可灰光死死压住他们,让他们只能低声呐喊:“灰……”
这一刻,碑、狱、错三方终于意识到:灰不是幻象。它是真实的新字。它可以压他们,可以抵他们,但它还未稳固。只要他们一起逼迫,它就可能崩裂。
于是,三方第一次放下了彼此的敌意,隐隐合流。
碑心的光线越来越多,残痕的黑焰越来越烈,错命的低语越来越急。三力同时扑向灰字,要把它压碎,要么改写,要么吞噬,要么篡夺。
萧砚咬紧牙关,灰刀高举,声音震彻:“碑要裁,狱要吞,错要乱!可我说——灰,自成!”
灰刀猛然劈下,血与光合流,笔锋再度划出一道新的笔痕,补在灰字的缺口上。那一刻,灰字骤然亮起,比碑更冷,比狱更深,比错更疯。它的存在压下三力,强行逼退碑心的光、残痕的焰与错命的笑。
百姓全体跪地,泪水混着血水,口中齐声吐出那个字音:“灰!”
天地轰鸣,碑退,狱遁,错潜。
灰字,在血与执念中,第一次稳固。
天地的轰鸣渐渐褪去。碑心的白光已退入云幕后,只留下几缕零散的冷辉,像一位被迫退位的裁判,虽不甘,却无力继续执笔。残痕的黑焰在地底深处翻滚,却再不敢张狂喷涌,而是缩回裂隙,发出低沉的闷响,仿佛一头被打回洞穴的猛兽。错命的笑声止住,它潜藏于暗流深处,未散,却带着一股古怪的安静,像是狐狸被挡住后,在暗处舔舐爪子,等待下一次机会。
灰字悬在空中,笔划冷冷发亮,不再摇晃。它的形体比之前清晰许多,锋棱分明,每一道笔触都像由血与灰尘混合凝成。它没有碑的庄正,没有狱的残酷,也没有错的疯乱,却偏偏能压下三者。百姓抬头仰望,眼神里既有惊惧,也有一种莫名的依赖——在这混乱之后,他们第一次不必喊停、不必呼听,也不必笑错,他们只需低声念一个字:“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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