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未全亮,祖阙城笼罩在一片灰白的光中。街道寂静,却并非真正的安宁。百姓们一个个蜷缩在残屋废墟中,面色苍白,呼吸沉重,他们的眼皮微颤,像是陷入了同一个梦境。
梦里,城池不再是废墟,而是一座被无数井眼贯穿的奇异幻境。每一口井都幽深无比,井壁刻满模糊的符号,有的似乎在流血,有的似乎在渗光。井水翻腾,映出百姓自己的影子——可那些影子并不与本体重叠,而是裂开,变成多个版本:一个在哭,一个在笑,一个在喊“守”,一个在喊“写”。
最可怖的是,梦中这些井口并不止步于幻象,它们竟开始在现实中显现。街巷之中,一夜之间多出了十几处裂痕,形状宛如井眼,向下漆黑,看不见底。百姓们走到附近,明明眼睛是睁开的,却一步踏入,就如同跌进了梦。
萧砚从碑心的光中睁开眼,他第一时间察觉到不对。碑下的石板裂开一道道口子,那些口子的位置,与百姓梦里出现的井口一模一样。他拔出灰刀,刀锋抵住裂痕,冷冷低语:“梦已裂井……它要把整个祖阙吞进梦中。”
江枝也在此刻抬头,她的乱线已经自动延伸,探入一处新裂的井口。线条传回的不是冰冷的石壁,而是无数交叠的低语,那些低语来自百姓本身,却被第五声放大。她听到“回家”、“毁家”、“写命”、“守命”,无数矛盾的声音纠缠在一起,最后汇成轰然一震,差点让她乱线崩断。
街上开始出现最初的异象。几个孩童在昏睡中笑着跑向井口,家人拼命拉扯,却发现孩子的身体竟在现实中变得半透明,仿佛灵魂先一步跌进了井。母亲的哭喊撕裂空气,可井口的回声冷冷回应:“家——已——碎。”
碑心的光试图镇压,狱火的残痕在地下轰鸣,错命的低吟带着嘲弄,灰影悄然弥漫。四方力量都被梦井牵扯,却谁也不敢率先全力出手。因为他们都清楚,这些裂井并非单纯的敌人,而是百姓心灵与余波交织出的“第二战场”。
江枝与萧砚并肩站在最中央,一人乱线横扫,一人灰刀沉稳。他们都明白:这一次,不再是守碑或写命的问题,而是梦与现实的边界是否还能撑得住。
风起,城池再度摇晃。祖阙城,已经不是他们熟悉的城,而是一座巨大的“梦中裂井”。
梦与醒的界限,彻底被撕开。祖阙城里,每一条街道、每一处残墙、甚至废墟里塌落的屋脊瓦片下,都隐隐出现了细小的裂缝。那些裂缝初看只是黑影,但很快,便膨胀成口子,井形若隐若现。人们脚步稍一靠近,就会产生眩晕,眼前仿佛出现一口深井,呼吸间便被拖拽进去。
百姓们惊慌失措。有人一夜未眠,走在街口时突然栽倒,双眼翻白,口中喃喃“水深不可测”,而现实中的身体却被拉扯着一点点滑向裂口。旁人拼命拽住,却只抓到半个身影,另一半已然消失在井影之中。
最初,人们还以为是梦魇。但随着越来越多的人陷入相同的境地,他们终于意识到:这并非幻觉,而是梦井正在以“声”与“形”的结合,渗透现实。
“别靠近裂缝!”这是城里最先传开的喊声。可在第五声的余波下,人们根本难以抗拒。井口散发出的并不是冷气,而是一股奇异的吸引力,像是把他们心底最深的渴望具象化。有人明明知道危险,却仍一步步靠近,因为他们听见了“母亲在井下喊他回家”;有人哭喊要逃,却被脚下的黑影绊住,生生拖向裂口;更有甚者,主动跪在井边,像膜拜神灵般伏下,任由影子吞噬自己。
萧砚在北街的裂井旁,一刀插下,灰刀的锋芒将井影强行割裂,发出刺耳的咆哮声。裂井在灰刀的逼迫下暂时缩小,可与此同时,远处另一条街却又猛然张开新的井眼。他脸色铁青,冷声道:“它会借我之力扩散……斩得越快,裂得越多。”
江枝同样在另一侧用乱线试图封锁井口。她的线条探入裂缝,却被一股巨力拽下,几乎反噬。她咬破嘴唇,血滴顺着线流入井影,瞬间激起井水翻腾,化作无数乱笔的倒影。井声冷冷在她耳中炸开:“写。”
江枝眼神骤冷,乱线一收,生生把半个倒影切断,气息紊乱,却依旧笑道:“你想用我补你的笔画?痴心妄想。”
百姓此刻的疯狂愈演愈烈。城东有人开始自发结队,聚在井口唱“守”字,他们相信集体守护能让井影闭合;城西则有一群人用血手在地面狂画“错”,妄图扰乱梦井的真形;城南百姓却集体沉默,跪在井口不发一言,他们相信不回应就能逃脱吸力;唯独城北的百姓拼命堆叠瓦石,想要用“家”的象征去堵住井口。
然而,这四股百姓的力量很快互相冲撞。守者与写者互斥,错者与默者互攻,堵井者则被嘲笑为愚蠢。混乱的争斗中,不知多少人被推入井影,发出凄厉的惨叫。井口下传来回音,却不是哭喊,而是第五声的低吟:“更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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