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便是影轮初鸣的第一夜。它没有赢,城没有胜,只有数不清的小结打在一张破网的每个缺口上。若问下一夜如何,没人敢说。可至少在这夜尽的前息,祖阙的粥还温,孩子还喘,门“□”旁的净木还白,丑疤还丑得叫人想笑。江枝在笑声里闭了会儿眼,萧砚在笑声里把那句“还活”又默了一遍。云背深处,像有一只更大的轮缓缓转动,没下,先看,像在等待一个合适的时辰,再以不肯给人偷停的方式来临。
影轮的第一声低鸣过后,天地间并未恢复宁静,反而像是被撕开一道暗口,无法愈合的音浪不断渗入人心。天空灰暗,云雾像被扭曲的画布,散落成一片片模糊的残影,映射到大地上,化作阴影般的轮廓随风涌动。百姓们在城池各处纷纷陷入一种无法自控的幻觉,眼睛里反射出并不存在的光轮,仿佛影子在瞳孔里旋转,他们一边呼喊,一边互相推搡,街道很快就乱成一片。有人抱头痛哭,说自己听见了家人的呼唤,却发现那声音来自影轮深处;有人狂笑着扑向残痕的裂口,仿佛只有投入其中才能摆脱内心的恐惧。更多的人开始争夺食物、器具,甚至毫无理由地拔刀互砍,他们已无法辨别敌我,只觉得一切存在都在阻止他们听清影轮的低吟。
这种失控不是瞬间的爆发,而是一步步像毒雾般蔓延。白日的市场在眨眼间变成屠场,哭喊与惨叫彼此叠加,错乱的节奏竟与影轮的旋转频率高度契合。越多人倒下,声波越强烈,仿佛死亡本身也在为影轮供能。碑的光脉在城池深处亮起,竭力释放安抚的力量,像是一条条苍白的光锁试图覆盖百姓心神。然而碑光刚触及那些疯狂的灵魂,就被影轮发出的黑雾绞碎,转眼间便化作无数裂痕般的火星飘散。碑脉的守护第一次显得如此无力,像是被专门克制。
狱的黑焰则在残痕中燃烧着,它一向暴戾无比,但在影轮出现后却异常沉默,火焰压得极低,似乎在伺机等待某个时机反扑。错阵与伪错的交锋也因影轮的插入而短暂停滞,它们彼此试探,却不敢贸然前进,仿佛都清楚,一旦在影轮的节奏下碰撞,便会被这股全新的力量吞没。灰字则在四周晃动,那些未成形的笔画在空气里凝聚,尝试勾连影轮的弧度,像是在试图解读一套全新的秩序。
江枝立在城心,笔锋悬空,她的乱笔躁动不安,每一根线条都在颤抖,像要自发跳出纸面,与影轮呼应。她的额头冷汗涔涔,眼神凌厉,心中清楚:影轮的扩散并非单纯的混乱,它像是在“校正”一切人的心智,强行把不同的情绪、记忆、欲望拉入同一节奏。百姓的哭、笑、吼、唱,全部被纳入影轮的旋转频率中,构成了一种更可怕的合唱。她低声咒骂,知道若不立刻阻断,这座城池将再无幸存。
萧砚在另一端的高楼上凝视全城,他的衣袍被乱风猎猎鼓起,那双眼睛倒映着无数碎影,面色却冷静得近乎冷酷。他明白碑、狱、错、灰都已被逼到退路的边缘,但他的神情却透露出某种冷静的算计。江枝心底一紧,她意识到萧砚或许正打算利用影轮的力量去引导新的秩序,而不是单纯地抗拒。
百姓们的崩溃愈演愈烈。有人在街头点燃房屋,说火焰能让影子退去;有人把孩子丢进井里,以为深水能压住耳边的低吟;有人割开自己的皮肤,将鲜血涂抹在墙壁上,拼命画着他们看见的“轮”,试图通过模仿来取得庇护。整个城池成了疯乱的祭坛,影轮是唯一的神明,而人类在自毁中朝它顶礼。
碑心的震动传遍大地,一座座碑石虚影冲天而起,想要压下这片乱声。然而影轮仅仅轻轻转动,碑影瞬间崩裂,碎石般的光点洒落,反而化作更多刺痛人心的碎音。残痕深处的魂狱终于忍耐不住,黑焰冲天,想要与影轮正面对撞,却被那轮弧光轻轻震退,火焰扭曲着化作无数尖啸,仿佛被抽走了灵魂的脊骨。
错阵在城角展开,棋格般的纹路扩散,企图截断影轮的频率,但每一格一旦触及影轮余波,便立即变形,错成更大的裂口,反倒将百姓拖得更深。灰字也浮现出来,未写全的笔画缠绕着城墙,试图构建新的框架,但当它与影轮交错时,竟开始模糊,笔划断裂,像是被逼着补完,但一旦补完就意味着彻底归入影轮。
江枝终于抬笔,手中乱线迸射,她的线条不是试图压制,而是分割,把百姓心中的影子与现实切开,让他们暂时辨清前后。但乱笔如潮,越画越多,她的眼眶充血,灵魂像被抽离,若非意志强撑,早已被卷入轮声。萧砚看着这一幕,心底冷冷一叹,他知道江枝的方法只能暂时拖延,根本无法与影轮抗衡。他袖中黑影翻涌,似乎酝酿着某个更为极端的方案。
随着影轮的旋转,整个城池陷入前所未有的撕裂。百姓的痛苦与疯狂被无限放大,碑狱错灰的力量逐一试探却无一成功,江枝与萧砚在不同方向各自承受,整个世界像一幅被不断撕开的画布,已经难以复原。影轮的光影愈发清晰,像是在等待某个时机彻底碾压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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