蚀日尊者·真容初现。
朔风卷雪,穿林打叶,如刀割面。
守望营地位于北境断崖之侧,背倚千仞绝壁,前临万丈寒渊。夜色深沉,星河垂野,一盏孤灯在帐中摇曳,映出苏璃清瘦的侧影。她端坐于青石案前,指尖轻抚古卷边缘,那卷轴泛黄脆裂,似经千年风霜侵蚀,墨迹斑驳,却仍透出一股森然古意。
此乃《龙纪遗录·第七卷》,由一名垂死的遗迹学者从“黑渊塔”底层拼死带回,封缄以七重血符,上书八字:“非继者不可启,启则命途改。”
今夜,她终于拆开最后一道封印。
烛火忽暗,帐外风声骤止,连远处狼嗥也戛然而止,仿佛天地屏息,静候真相降临。
苏璃缓缓展开卷轴,一道幽光自纸面升起,映照四壁,竟浮现出一幅人像——那人立于星穹之下,身披玄金长袍,面容俊美得近乎虚幻,眉目如画,唇角微扬,似含慈悲,又似藏讥。一双眼眸澄澈如秋水,却无半分温度,宛如冰湖倒映月轮,美得令人战栗。
卷首一行小篆浮现:
> “蚀日尊者,生于混沌之初,形无定质,意通万灵。昔以‘救世’之名蛊惑众生,伪托天命,实窃神权。龙族六度轮回,皆因彼一人而崩。”
苏璃呼吸一滞,指尖微微颤抖。
她见过太多邪祟——赤魇噬心、黑潮吞城、百姓化傀……但那些不过是爪牙,是瘟疫的蔓延。而眼前这画像中的存在,却是瘟疫本身,是根植于人心深处的毒种。
她凝视那张完美到不似凡人的脸,忽然觉得一阵寒意自脊背爬升,仿佛被某种古老而浩瀚的意识窥探。帐中灯火猛地跳动三下,随即熄灭,唯余卷轴自身散发的幽蓝微光,照亮她苍白的脸。
“原来……你一直都在。”她低声呢喃,声音轻若落叶坠潭。
记忆如潮水翻涌。
幼年时,母亲临终前紧握她的手,眼神涣散,口中反复念着一句话:“不要相信那个笑的人……他来了……他又来了……”
当时不解其意,只道是病中呓语。如今想来,那或许是预言,是警告,更是诅咒。
她闭目调息,再睁眼时,目光已如寒刃出鞘。指尖轻点画像双眼,低喝一声:“显!”
刹那间,卷轴震动,空中浮现一段全息影像——
千年前,大陆尚称“苍溟”,山川锦绣,百族共荣。龙族居九霄之上,司掌天地律动;人类建城邦于大地,以智慧织就文明经纬。然而某日,天象异变,日轮黯淡,星辰逆行,一位自称“蚀日尊者”的神秘存在自地底而出。
他不持兵戈,不兴刀兵,仅凭言语便令万民归附。
他说:“光明将尽,唯有我可挽日西沉。”
他说:“恐惧源于无知,而我赐你们真理。”
他说:“牺牲少数,拯救多数,此为大道无情。”
起初,他是医者,治愈瘟疫;他是智者,平息战乱;他是导师,开启民智。人们为他筑庙立碑,称其为“永夜之光”。可渐渐地,他开始审判异见者,将反对之声定义为“混乱之源”。他设立“净心殿”,以“净化灵魂”之名,使千万人陷入迷狂,自愿献祭血脉、记忆乃至生命。
最终,他欲借龙魂之力重塑世界秩序,妄图成为唯一主宰。
龙族震怒,发动“共荣回路”,引爆自身本源,将整个大陆撕裂为七块漂移陆地,将其意识封入地核黑茧之中——那一战,史称“龙陨之劫”。
画面至此戛然而止。
苏璃怔立原地,额角渗出冷汗。她终于明白为何各地百姓对“蚀日盟”趋之若鹜——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渴望。他们渴望一个能终结苦难的答案,哪怕这个答案来自深渊。
而最可怕的是,蚀日尊者从未真正败北。他的思想仍在传播,他的低语仍在耳边回响,他的笑容,依旧温柔。
“他不是神,也不是魔。”苏璃缓缓起身,走向帐门,“他是人性中最深的影子——是我们自己造出来的神明。”
掀帘而出,寒风扑面,天地苍茫。
远处高墙上,胡来正负手而立,披甲执戟,身影孤峭如松。听见脚步声,他回头,眼中掠过一丝担忧。
“你看完了?”他问。
苏璃点头,将卷轴收入怀中,语气平静:“我知道他是谁了。”
“是谁?”
“是我们都想成为的样子。”她仰望星空,轻声道,“强大、智慧、无所不能,能替所有人做决定,免去他们的痛苦与选择。可正是这份‘完美’,才是最大的谎言。”
胡来沉默片刻,忽然冷笑:“所以,他又来了?这次还想当救世主?”
“不。”苏璃摇头,“他比上次更聪明。这一次,他不再急于掌控一切,而是让别人主动把权力交给他。他不说‘我要统治’,而说‘我来拯救’。他说的每一句话,听起来都像是真理。”
“可我们有龙魂,有护心镜,有七钥……”胡来皱眉,“难道还不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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