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的门被轻轻地关上,偌大的客厅里,只留下过于耀眼的灯光和沉默的四个人。高建国和蒋玉珍坐在主位,何音和高峰坐在靠近门的位置,各占了长桌的一头。
何音不敢直视对面的两双眼睛,垂下视线看向桌面,不规则的树纹一路延伸,好似水波荡漾摇摆。
“听说何小姐从事教育方面的工作。”
高建国率先开口,声音淡漠,听不出情绪。
何音不卑不亢地回了一句:
“还在学习当中。”
“主要是什么方向呢?”
“特殊教育。”
“何小姐是相关专业毕业的?”
“不是。”
“那有没有想过出国深造呢?”
“没有想过。”
“那如果正好有这个机会呢?”
听到打火机的声音,何音抬眼看去,只见蒋玉珍正在给高建国点烟。两人的目光短暂碰了一下,心照不宣地转过脸来看着她。
“何小姐照顾我们家阿峰这么久,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我们做父母的自然是心存感激,总想着能为何小姐做些什么。”
蒋玉珍说着话,站起身来,从一旁的柜子里取出一个文件袋,款步走来,缓缓放在何音眼前的桌面上,眼睛却看着一旁的高峰:
“这里是些世界百强名校的资料,我们提前筛选了教育专业突出的。何小姐可以参详一下,看心仪哪一间学校。”
何音脚下一空,仿佛坐在高高悬起的翘板上,晕乎乎的,没有着落。而翘板的另一头,两双相似的眼睛正盯着她,眼底满是胜券在握的自信从容。
她低头看向桌上的文件袋,这和当初两张信封没有区别,只是换了一个包装而已。她抬起头看向高建国,试图从那张淡定的脸上,寻找曾经那个和自己处境相似的男人的影子。她不相信一个人可以坦然地从受害者变成施害者。也是在这一刻,她才恍然明白,高建国和此刻陪在自己身边的高峰一样,永远不可能是受害者。他们是可以全身而退的那一方,因为他们是这个世界的人,而她和秦老师这样平凡的人,注定会成为牺牲品。
“我没有出国留学的打算。”
何音的话是冷的,心也是冷的:
“谢谢二位请我来吃饭。”
她站起身,径直向门口的方向走去。
“何小姐,我也曾经年轻过,我能理解你的自尊心不允许你接受这份善意。但是,只要你稍加思虑就会发现,眼前的机会足以改变你的整个人生,而这样的机会稍纵即逝。”
高建国的话语不疾不徐,如静水深流,毫无波澜。
类似的话曾践踏在另一个女孩心头。彼时,他自称爱着那个女孩。而他那短暂的、幻梦般的绚烂爱情,留给那个女孩的只有没能降世的孩子和蹉跎半生的苦痛。
何音停下脚步,她知道接下来的话,没有任何意义,也改变不了什么,只会让身后的两人更讨厌自己而已。但是,她忍不下这口气,不只是为了自己,也为了秦老师。
她转过身,直直地看着高建国,一字一顿地说道:
“董事长,我爱您的儿子,是因为,他是他。这和您本人,以及您善意赠予的,足以改变我人生的机会,没有任何关系。既然您也年轻过,想必曾经也有人为您说过相同的话,只是不知道,当初那个人,看到现在的您会作何感想!”
高建国的目光,随着何音的话语寸寸冰封、碎裂,显露出阴鸷的本貌。
何音没有再多看一眼,径直走出客厅,走向大门。
一只大手拉住了她,拽着往回走。
何音奋力甩了一下:
“放手!别想让我道歉!”
“不跟王妈说一声吗?”
高峰笑意吟吟地看着她,眼角眉梢掩饰不住的欢悦。
何音疑惑地看着他,她从没在他脸上见过那样的笑容,放肆而纯粹。
两人同王妈道了别,离开碧园。一路上,高峰脸上的笑意丝毫未减,反而越发张扬,看得何音心里直发怵。
“我知道我让你为难了,你可以表达不满,但我不会道歉的。”
高峰扬了扬眉,笑而不语。
何音猜他是攒着劲儿,准备回家吵,便也不再说什么,转头看着窗外。方才的一幕,闪现在黑夜的霓虹里。她嘲笑着自己的天真和无能,除了逞口舌之快,她没有任何力量去对抗。深深的无力感拖着她往下坠,一直坠,何音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忽然,她感觉身子一轻,睁眼看去,那温柔的侧脸,恍如初见,她不由自主的伸手贴了上去。
“醒了?”
高峰侧过脸,蹭着她的手,何音彻底清醒过来,环顾四周,正是公寓楼的车库。
“放我下来,我自己走。”
“不放。”
高峰自顾自按了电梯往里走,完全不顾何音的反抗。他甚至还贴心地帮一家三口,挡住了即将关闭的电梯门。那家的孩子好奇地侧头看着何音,羞得她只能将脸埋进高峰的肩窝里。
一出电梯门,何音就狠狠捶了他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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