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呼和掌声在翻腾,何音看到挥舞的手臂和亢奋的神情,却什么也听不到,她的耳朵被琴声灼伤,隐隐作痛。
“这是……什么?”
怔忪半晌,她终于找回了声音。
欧阳的嘴巴动了动,何音的大脑分辨片刻方才传来答案:
“舒伯特的《魔王》。”
何音困惑地摇了摇头:
“我是说这是什么?”
欧阳在她耳边打了个响指:
“醒醒。”
喧哗的人声瞬间涌入耳道,何音堵住耳朵,眼睛越过高扬的手臂,看向那台三角钢琴。隐隐绰绰间看到那抹红安稳地坐着,似乎这声浪与她毫无关系。
琴键被重重地敲了两下,周遭即刻安静下来,连呼吸声都小心地收敛着。
“带你出去吹吹风”
欧阳拽着她往会场外走,身后的琴声却在诱引着何音,她回头看去,只见人头攒动间,高峰和周思思并肩立着,仿佛彼此相依的恋人。那把利刃终究穿透了脊背,刺骨的冷风侵入骨髓。忽然肩上一沉,白色的西装护住了她单薄的身体。何音抓紧欧阳的外套,轻声说了一句谢谢。
两人绕过花海,缓步走到圆形广场的尽头。山风自三面袭来,吹得何音的裙摆飞扬。她倚在栏杆上,向远处望去,整个度假村像模型一样铺展在她的眼前。
“她的琴声好可怕。”
想到方才的幻境,何音不由得打了个冷战。
“你太敏感,又太脆弱,不适合听她的琴声。”
欧阳背靠栏杆,仰着头:
“也不适合这个世界。”
“你不是第一个这样说的……”
何音抬起头,望着幽暗的星空,轻声问:
“地球的另一头看到的,是同一片星空吗?”
她有点想念胡欣然,很轻却很深。
欧阳幽幽地叹了一句:
“9月的冰岛已经进入极光季了。”
何音诧异地看向他。
欧阳歪着头泯然一笑,细密的睫毛在风中轻曳,深邃眼眸中的璀璨星河若隐若现。何音肆无忌惮地看着,像是在欣赏一幅来自遥远世纪的古老画作。欧阳坦然地享受着她的目光。只要不越过那条红色的警戒线,一切都是被允许的。但是,呼吸的湿度不可以触到画作,因为他同样脆弱且敏感。
何音好奇地问:
“知道自己长得好看是什么样的感觉?”
“非要说的话,大概就像钟先生站在这里的感觉一样。”
“那是什么感觉?”
“君临天下,但索然无味。”
何音轻笑出声:
“你还真是一点不谦虚。”
“事实如此,有什么可谦虚的。”
欧阳转过身来,遥遥地望着极远处,像是在黑暗中搜寻着什么。
“感觉在这里的你有些奇怪。”
“……你得先认识原本的我,才能下判断。”
“那原本的你是什么样的?”
欧阳的眼里闪动着微弱的光:
“不知道,不记得了。”
何音沉默下来,她也忘了曾经的自己,忘了遇到高峰之前的自己。好像有记忆之初,生命中就有这样一个人,左右着她的情绪,让她在幸福和痛苦之间摇摆不定。
“从这里跳下去可未必会死。”
闻言,欧阳的眼角微微抽动,转头的瞬间,唇边却扬起一抹笑:
“要不要赌一把?”
何音正想回头,来人已经走到了她的身旁,探出半身挂在栏杆上,向下看,红色的裙摆在风中猎猎飞扬。何音心头大震,不由得屏息凝视。蓝绿色的眼眸倏尔看定她,红唇微启:
“赌吗?”
单薄的身子,垂在栏杆上,随风晃悠,似乎下一秒就会被卷走,消失在夜幕中。何音试探着上前一步,直觉告诉她眼前的人真的会一跃而下。
“赌吗?”
那人又问了一遍。
何音慌忙摇头,身后的欧阳懒懒地开口:
“行了,别逗她了。”
“没意思。”
那人滑下栏杆,顺手解开发簪,如瀑的黑发垂落腰际,忽又被风掠起,轻舞飞扬。何音看痴了,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
“盯着人看可不礼貌。”
那人托着下巴,齿贝轻轻咬着素净纤长的小指,话音低沉,充满魅惑。何音仓皇扭过脸,心中莫名悸动。
一阵劲风吹来,何音瑟缩了一下,余光瞥见那人只穿一件吊带长裙,岿然立在风中。她迟疑了一下,正想脱下外套,欧阳按住她的手,戏谑道:
“冷血动物不怕寒。”
那人斜睨着何音,蓝绿色的瞳仁在黑夜的映衬下透着一丝诡异。
“欧阳,你的绅士风度呢?”
“还有一件马甲,你要吗?”
“我的披肩在琴架上。”
那人抬眼看向欧阳,语气强硬,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欧阳目不转睛地看着前方,置若罔闻。
“唔……本来还想着偶尔行善也不错……”
那人话说一半,欧阳便殷勤地奉上笑脸:
“亲爱的莉娜,你还需要什么,尽管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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