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轮碾过宫门前最后一道雪痕,尉迟逸风掀帘的手未落,目光已钉在远处风雪中那一点渐行渐远的青影。
肩头芦花鸡翅尖的日光早已熄灭,唯有手中黑铁令牌尚存余温。
他垂手,将令牌收入内袖,翻身步入宫门。
宫道肃静,守卫换岗的铁靴声错落如鼓点。
他未走正门,径直绕至御书房侧廊。
夜枭令牌在掌心一转,轻轻抵上窗棂暗扣。
窗缝微启,一道黑影正从侧窗翻入,玄袍下摆掠过檐角铜铃,却未惊动一丝声响。
尉迟逸风敛息贴墙,借廊柱阴影潜行至窗下。
窗纸有缝,透出半截龙纹靴尖,另有一人背对而立,身形瘦削,袖口翻出一线暗红纹路,蛇首环星,玄冥教徽。
“冬至祭天,裂谷引雷。”那背影开口,声音刻意压低,却掩不住三皇子惯有的倨傲,“火雷箭已埋,只待子时雷动,龙脉自裂。”
蒙面人微微颔首,袖中滑出一卷铁皮地图,与熔铁所铸纹路一般无二。
尉迟逸风瞳孔骤缩,指尖扣紧窗框。
那地图上,裂谷中央竟标着一个朱砂点,旁注小字:“尉迟氏血脉,祭之可成。”
他屏息后退,足尖碾上一片枯叶。屋内骤然寂静。
片刻,三皇子冷笑:“谁在外头?”
尉迟逸风不答,反手抽出腰间短刃,挑开廊下守卫佩刀刀鞘,刀鞘坠地,发出清脆一响。
他借声东击西,疾步退至屋脊阴影处。巡夜侍卫闻声赶来,见他立于檐下,冷面如霜,手中暗卫令牌一亮,众人立刻收势行礼。
“王爷怎在此处?”侍卫统领低声问。
“我问你。”尉迟逸风声音如冰,“三皇子,近日几度夜入御书房?”
统领一怔,低声道:“回王爷,七日之内,五次。皆在戌时入,子时出,陛下……未曾召见。”
尉迟逸风眸色愈沉。
他不再多言,转身离去,袖口却被檐角铁钩勾住,扯落一片黑色羽毛。
羽毛飘旋坠井,无声没入幽黑水面。
王府书房,严冰雪正摊开一卷泛黄名册。
暗卫令牌压在案角,映着烛火泛出冷光。
她指尖点着“严雪柔”三字,下方一行小注:“每月初七,收西市寅三巷药铺‘回春堂’密信一封。”
“回春堂?”她抬眸,“那不是专营雪蝎毒的黑市?”
暗卫跪伏于前:“回夫人,昨夜老仆焚信,仅余一角,属下抢出。”
她接过残纸,火痕焦黑,边缘却有几字未灭:“圣女祭礼将启,血脉归位,不可有误。冥。”
她目光一凝,又翻过纸背。
背面有压痕,似被重物烫过,纹路曲折,竟与鸡爪印相似。她心头微动,未言。
“传老仆。”她道。
老仆跪地发抖,她不问话,只从药囊取出一枚银针,针尖微泛青光。“雪蝎毒,七日不除,筋骨尽腐。”
她将针抵上他脖颈,“你烧了什么?”
“奴才……奴才只是奉命!”老仆颤声,“大小姐自幼被玄冥教选中,十五岁起便为‘圣女’备选那信,是教中长老所寄。”
“谁是长老?”
“不知,只知代号‘冥’。”
她收针,冷声道:“再有隐瞒,毒发时,我不会救。”
老仆叩首如捣蒜。
她起身踱步,脑中电转。
严雪柔是棋子,那严家呢?祖父医术通神,是否也早被渗透?她正思忖,窗外忽传来扑棱声。
风宝撞开窗扇,浑身湿透,爪上死死扣着一条猩红宫绦,绦尾系着半块玉牌,刻着“戌时生,风字印”。
她心头一震,接过玉牌。断裂处焦黑,似被烈火熔断。
严冰雪轻轻拿起玉牌,对着烛火仔细端详,那‘风字印’在火光下似乎隐藏着更多秘密,她眉头微蹙,陷入了沉思。
“你从哪来的?”她问。
风宝不答,只用喙猛啄玉牌,又指向皇城方向,羽冠炸起,眼中蓝光闪动。
她立刻命人备马。刚出书房,便见尉迟逸风跨门而入,玄袍带雪,眉宇凝霜。
“宫中如何?”她问。
“三皇子与玄冥教主密会。”他声音低沉,“他们要借冬至祭天,炸裂龙脉,以雷火改命。”
她将玉牌递上:“风宝从宫中叼回此物。”
尉迟逸风接过,指腹摩挲断裂处,眼神骤然一滞。
他忽然抬手,从颈间解下自己那块完整玉佩,两块玉牌一并置于案上。
尉迟逸风将两块玉牌收入袖中,神色凝重,沉默片刻后才缓缓开口:“我母妃临终前,曾说过一些令人震惊的话,她并非尉迟氏血脉所出。”
严冰雪微微一怔,看向他。
尉迟逸风继续道:“而且她说,我的出生时辰,被改过一次。”
她盯着宫绦。绦身染血,血迹未干,纹路与御书房窗外守卫所系如出一辙。
她忽然想起什么,快步走到井边。
井口结冰,她以剑尖破冰,钩出一片黑色羽毛。
羽毛湿冷,却与尉迟逸风今晨所穿外袍材质一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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