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严冰雪与尉迟逸风决定前往南岭后,次日早朝,尉迟逸风便带着准备好的说辞踏入金銮殿。
尉迟逸风踏入金銮殿时,天光正斜照在丹墀之上。
他未抬头看那高座,只将手中折子捧于胸前,袖口微紧,指尖压着《医脉遗录》残卷的一角。
那纸页早已被火漆封死,藏于内袖夹层,触手微糙,像一道不肯愈合的旧疤。
早朝已毕,群臣退列,殿内空旷得能听见玉圭轻碰的余音。
一道声音自上方落下,不疾不徐:“尉迟卿昨夜梦见矿脉有异?”
他垂首,应声:“臣梦中见南岭地火升腾,山体崩裂,铁流如血,浸染三州。惊醒后难以安寝,故斗胆上奏。”
“病中之人,竟有此等天象入梦?”皇帝轻笑,指尖在龙椅扶手上敲了三下,节奏短促,如更漏滴尽,“你从前可不曾提过有预知之能。”
尉迟逸风不动声色:“臣不敢言能,只敢言忧。三年前十七口铁箱入南岭,户部无档,兵部无报,若真为废铁,何须夜行?若非废铁,又炼了什么?”
殿内一时静默。
皇帝未斥他越权,也未赞他敏锐,只道:“一介亲王,久居府中养病,如今忽然要插手矿务巡查,百官会说,你是想立功,还是想掌权?”
尉迟逸风终于抬眼,目光平直:“若为立功,臣大可奏报祥瑞、颂圣德以邀宠;若为掌权,臣也不必选一处毒瘴封山、死地难行的南岭。
臣所求,不过是查清那批铁箱去了何处,炼成何物。
矿脉为军械之本,若有人借废铁之名,铸私兵之刃,伤的不是王爷的脸面,是国本。”
皇帝瞳孔微缩,扶手上的手指停了一瞬。
“好一个国本。”他缓缓道,“那你可知,若查出户部有人涉案,当如何处置?”
“户部不可动。”尉迟逸风答得干脆,“但国贼可斩。无论他穿官服还是披战甲,只要炼的是违禁之兵,便是朝廷之敌。”
“臣不敢以亲王之身凌驾六部,但敢以宗室之血,问一句——谁准的铁箱出京?谁签的通行火牌?谁,把大周的铁,运进了不该运的地方?”
皇帝终于站起身,缓步走下台阶。黄袍扫过玉阶,无声无息。
他在尉迟逸风面前停住,低声道:“朕给你钦差之权,巡查南境矿务,明面上,为查私运铁料;暗地里,朕要你查一件事,朝中可有人,与江湖门派勾结,借矿道藏兵、借商队传令?”
尉迟逸风未立即接令,只问:“若查出的人,是陛下亲信呢?”
皇帝沉默。殿外风穿廊而过,吹动垂帘,帘角翻飞如刀。
“那便是朕的罪。”他终是开口,“你若查实,不必请旨,可先拘押,再奏。”
尉迟逸风单膝跪地,双手接过那道密令。
纸薄如蝉翼,入手却沉,边缘泛着极淡的蓝,像是被药水浸过又晾干。
他不动声色将其收入袖中,与《医脉遗录》并置。
“臣领命。”
“去吧。”皇帝转身,重坐龙椅,“三日后启程,朕不派兵随行,不设仪仗,你只带亲信二人,轻装简从。若有人问起,就说你去南岭采药,调养旧疾。”
尉迟逸风起身,退步三阶,转身欲出。
“尉迟卿。”皇帝忽又开口。
他止步。
“你那位王妃,医术超群,胆识过人。”
皇帝语气平淡,“若她愿随行,朕不拦。但记住她救得了人,未必躲得过箭。”
尉迟逸风背脊微紧,未回头,只道:“她若不去,臣也不去。”
皇帝轻笑一声,挥袖:“随你。”
出宫时日头已高,尉迟逸风踏下宫门石阶,袖中密令贴着肌肤,那抹蓝色在阳光下几乎不可见,唯有指尖拂过时,能触到一丝异样的涩意。
他知道,这纸令上必有用隐墨写就的暗文,需特定药膏方能显现,而王府药囊中,恰好有那么一盒夜视膏,是她前些日子亲手调配的。
他未回王府,而是拐入宫侧暗巷,寻到一处不起眼的茶棚。
摊主是个驼背老翁,见他来,只低头续了一盏粗茶,茶汤浑浊,浮着几片碎叶。
尉迟逸风将茶盏推回半寸,低声道:“墨羽令已出,夜隼可传信至南境七州。”
老翁点头,从炉底抽出一卷油布:“回信若至,由此道入,不走正门。”
“好。”
尉迟逸风起身欲走,忽觉袖口一沉。
低头看去,那密令纸角竟微微翘起,蓝痕在光下泛出金属般的光泽,像是一条蛰伏的蛇,正缓缓吐信。
他不动声色将其压回,转身离去。
王府书房内,严冰雪正将药囊一一清点。
避毒烟丸、地听针、夜视膏各归其位,又取出一枚赤色小丸,置于掌心称重。
风宝立于案头,羽翼收束,右翼那根灰羽在窗光下泛着冷调的光,像淬过铁。
门开,尉迟逸风步入,未言其他,只将一道密令轻轻放在她面前。
她未急着看,而是先伸手探他脉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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