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宝一爪拍在窗纸上,那张画着自己被焚祭的小像顿时裂开,墨迹簌簌掉落。
它昂头咕哝:“谁准你们画我?还戴金冠,我明明是银羽亮尾!”
屋内烛火轻晃,严冰雪正将一枚铜铃放入药囊,闻言抬眼,指尖一扣,铃舌发出短促一声响。
她没说话,只是把那半张残帖铺在案上,又取出新得的鸡画像,并排一摆。
纸纹、墨色、浆糊气味,毫无二致。
“他们用军中物造谣,还专挑你我下手。”她冷笑,“怕的不是我会医,是我不聋不瞎。”
尉迟逸风站在门侧,玄袍未脱,手中铜钱边缘的十字刻痕已被磨得发亮。
他盯着那两张画像,忽然道:“既然他们想看神鬼,那就演一场。”
严冰雪抬眸,与他对视片刻,唇角一挑:“我来编戏,你来布阵?”
“正有此意。”
她当即提笔,蘸墨疾书。
三则流言跃然纸上:一说她夜祭需童男血引铜铃共鸣;二道风宝乃前朝灵禽转世,腹藏玉玺线索;三称王府密藏铃使手札,三日后将焚于后山,以通幽冥。
写罢,她吹干墨迹,交予林婉儿:“不必广传,只放茶肆赌坊,让那些拿银子贴揭帖的人听见就行。”
林婉儿点头退下。
尉迟逸风踱至案前,扫过那三行字,眉峰微动:“童男血?你倒是敢写。”
“越荒唐,越有人信。”她收笔入匣,“他们敢画我通灵,我就真装个妖女。看谁更疯。”
风宝跳上案角,爪子点着“玉玺”二字:“我肚子里真有东西,昨儿吃的当归还没化完。”
严冰雪一巴掌拍它脑袋:“闭嘴,你是国宝,不是药渣。”
翌日清晨,市井已悄然流传——严医女近日行为诡异,夜半常持铃独行。
王府那只鸡,原是前朝遗种,能辨龙气。
更有消息称,三日后后山火起,乃是焚毁叛证,届时天地变色,鬼神共临。
消息传得不疾不徐,却精准落进每一处曾张贴揭帖的角落。
聚义堂内,一名赌徒输光银两,拍桌怒吼:“还赌什么?严氏今晚就要开坛祭铃了!那鸡都说了,谁碰手札,谁断子绝孙!”
旁人哄笑:“鸡还能说话?”
“你没见它爪握铜铃满街走?昨儿还冲我叫‘执铃者至’!”
话音未落,风宝大摇大摆迈入赌坊,左爪夹铃,右爪抓着半只烧鸡,昂首挺胸,见人就“咯咯”两声,铃声清脆。
赌坊众人面面相觑,竟无人敢上前驱赶。
它一路招摇回府,爪上铃铛未摘,径直飞上尉迟逸风书房窗台,翅膀一展,抖落几片沾灰的羽毛。
“报!”它嚷嚷,“敌军已乱,信谣率八成以上!”
尉迟逸风抬眼,不动声色:“赏。”
风宝立刻落地,规规矩矩行个礼:“请发军饷——再来半只烧鸡。”
“准。”
当夜,王府后山悄然堆起柴垛,香炉高置,几名仆役来回搬运纸符,口中嘀咕“王妃亲祭”“血引开天”之类言语。一名“醉仆”跌跌撞撞撞翻香案,嚷道:“别碰!这是王妃亲手写的铃文,烧了要遭雷劈的!”
话音落地,人已被拖走。
柴堆旁,暗卫已埋伏四角,周慕白亲卫混入杂役,个个静默如石。
子时刚过,一道黑影自山林掠出,身法迅捷,直扑柴堆后的石龛。
他探手入内,果然摸到一本包着油布的册子,刚欲抽身,忽觉脚踝一紧——地下突起藤索,将他绊倒。
“哗啦”一声,火把齐燃。
四面伏兵尽出,刀光封路。
那黑衣人翻滚欲逃,却被一记鸣镝箭钉住衣角,牢牢钉在树干上。
尉迟逸风缓步走出,玄袍在火光下泛着冷光:“三日后才焚,你急什么?”
严冰雪从暗处现身,手中药囊轻晃:“既然来了,不如先尝尝‘清神散’?”
黑衣人咬牙不语。
她也不恼,取出一只小瓷瓶,倒出一粒灰白药丸,捏开他下巴强塞入口。
片刻后,那人眼神渐涣,嘴唇微动。
“说吧。”她声音不高,“谁派你来的?”
“主……主子说……拿到铃纹手札……就能寻到信物……开启执铃之门!”
“哪个主子?”
“小人……不知姓名……只知他戴铁面,居东城……每月初七,于废窑取令!”
“铃纹从何而来?”
“由……由密画之人提供……每张图……都要改眼睛……说原画太像活人……得阴些!”
严冰雪眼神陡然凌厉起来。
尉迟逸风抬手,暗卫立刻上前将人押下。
她转身走向柴堆,取出那本假手札,当众撕开油布,一页页投入火中。
火光腾起,映得她面容如铁。
“他们画我,说我通灵;画风宝,说它该焚。”她声音清晰传入夜风,“今日我烧的不是证据,是他们的胆。”
风宝立于石龛之上,爪握铜铃,高声啼鸣三声。
百姓闻讯赶来,围在山下,见火光中鸡影昂首,铃声悠远,竟有老者跪地叩首:“灵禽显圣!谣言必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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