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宝落在檐角,抖了抖翅膀上的霜雪,歪头盯着屋里那扇半开的窗。
尉迟逸风听见动静,指尖在棋盘上轻轻一叩,不动声色地起身,走到窗边,伸手将它引了进来。
公鸡跃上案几,一条腿上的皮囊微微鼓起。
尉迟逸风解下一看,里面空无一物——但当他指尖探入内衬夹层时,触到一枚薄如蝉翼的铜片。
他将其取出,对着烛光一照,上面刻着四个小字:“户左通贼”,背面还有一道极细的划痕,是严冰雪独有的记号。
他眼神微动,随即把铜片投入烛火。
火苗跳了一下,字迹熔成一道黑线,旋即消失。
他知道,这不是信,是刀出鞘前的第一缕寒气。
他坐回桌前,从袖中取出一张空白折子,蘸墨写下几句日常请安之语,又在背面以药汁密书三行:查左司三年账目,锁七名经手小吏,护陛下饮食勿轻用尚药局所供。写罢,将纸条卷成细条,塞进一枚空蜡丸,再压进棋盘底座暗格。
“这次,得靠你跑三趟。”他低声对风宝说,“别贪快,走山脊。”
风宝咕哝一声,跳上窗台,振翅飞入夜色。
与此同时,幽泉谷外三十里,一处废弃驿站马棚里,严冰雪正就着油灯翻看账册残页。
她面前摊着几张草纸,上面密密麻麻标注着银两流向、时间节点与地名勾连。
她用朱笔圈出七处异常支款,每一笔都打着“修缮驿道”“赈济流民”的名目,实则汇往江湖几个隐秘据点。
她吹了吹未干的墨迹,自语道:“这些钱,不是养死士,是买命。”
话音未落,屋顶传来轻微响动。
她立刻合上账册,手按匕首柄,目光紧盯通风口。
片刻后,一团黑影扑棱棱落下,羽毛沾满雪沫,正是风宝。
它落地不稳,踉跄几步才站定,右翅包扎处渗出血丝,显然是强行飞行所致。
严冰雪连忙上前,解开它腿上皮囊,取出一块小铜牌——那是尉迟逸风随身带的王府令符残片,原本只作信物防伪之用,如今却多了一行新刻的小字:“同舟”。
她手指一顿。
这是他们私下约定的紧急联络暗号。
一旦出现,意味着对方已掌握关键证据,准备反击。
她抬头看着风宝疲惫却警觉的眼睛,轻声道:“他收到了。”
风宝点点头,竟真的点了头,然后用喙轻轻啄了啄她的手腕,像是在催促。
严冰雪明白了。
尉迟逸风不只是收到消息,他已经动手,现在需要她配合下一招。
她铺开一张厚纸,提笔绘制《户部银流图》。
这不是简单的账目复原,而是将每一笔可疑支出与江湖门派活动区域、人员调动路线叠加标注。
她画得极细,连某地某月某日有无暴雨影响通行都考虑进去。
三个时辰后,图成。
她将图纸小心卷起,装入防水油管,绑在风宝另一条腿上。
“这次不去皇城。”她摸着它的羽毛,“去慕容轩藏身的断崖寨,交到他本人手里。若他不在,烧火堆三次,等他回来。”
风宝仰头鸣叫一声,转身就要往外走。
“等等。”她忽然叫住它,从药囊里取出一小包粉末,撒在它羽毛根部,“这是避息粉,能掩住你身上的气味。路上小心哨卡,别硬闯。”
风宝回头看了她一眼,眼神清明,仿佛听懂了一切。
它振翅腾空,冲破夜幕。
严冰雪站在门口,望着那身影渐渐融入灰白的天际,直到再也看不见。
她没有叹气,也没有犹豫,转身回到棚内,将剩下的账册副本塞进墙缝,又把油灯打翻,点燃角落一堆干草。
火势一起,她拎起药箱,翻身后掠,几个纵跃便消失在林间小道。
这地方不能再留。
尉迟逸风是在次日清晨得知风宝再次离京的。
依旧是那个小太监奉茶,依旧是低眉顺眼的动作。
他在放下茶盏时,袖口微微一抖,一片鸡毛悄然滑落,藏在茶壶底部。
尉迟逸风不动声色地拾起,指尖摩挲羽毛根部——那里沾着一点淡黄色粉末,是他认得的味道。
他知道,那是严冰雪特制的避息粉。
他嘴角微扬,将羽毛收入袖中。
这意味着风宝已顺利出发,而严冰雪那边一切正常。
他提笔在奏折末尾添了一句:“臣近日精神稍振,可阅旧档以自省。”随后唤来侍从,“送去内阁,请他们调一份户部左司近三年的支用明细。”
侍从领命而去。
不到半个时辰,东阁外脚步纷杂。
两名监察官带着四名文书再度登门,声称奉旨查验王爷是否私藏禁书或违令通信。
尉迟逸风端坐不动,任他们翻检。
一人拿起棋盘欲拆解,却被同伴拦住:“上次查过无异,不必再费工夫。”
那人心有不甘,但仍作罢。转而打开书架,抽出几本医书翻看。
“王爷竟好读此等杂书?”
尉迟逸风淡淡道:“病久了,总得找点事做。”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