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拂过花园小径,严冰雪脚步一顿,目光落在前方那串新鲜脚印上。她蹲下身,指尖轻轻划过泥土边缘,土质湿润紧实,带着一股不易察觉的苦腥味。
“不是自然翻动。”她低声说,“有人挖过东西,又匆匆掩埋。”
尉迟逸风站在她身后半步,目光扫向药圃深处。月光被云层遮了大半,只余几缕洒在残破的井沿上,映出一圈暗青色的苔痕。
风宝早已跃到前方一块塌陷的石台上,翅膀微张,尾羽绷直,爪子反复扒拉着一处隆起的土堆。它喉咙里发出短促的咯声,像是催促,又像是警告。
严冰雪起身走过去,从药囊取出银镊和一只瓷管。她拨开浮土,露出底下褐黑的泥芯,正是风宝喙边沾上的那种。她俯身轻嗅,鼻尖掠过一丝微苦的香气——极淡,却刺鼻。
“青鳞藤。”她吐出三个字,眼神一凛。
尉迟逸风皱眉:“这草生在碱壤山地,怎么会在王府废园?”
“被人移来的。”她一边说,一边用镊子小心截取一段根须,迅速封入瓷管。那根茎细韧,表皮泛着诡异的青灰色,像蛇鳞贴地蔓延。
她继续往下挖,指腹忽然磕到硬物。拨开湿泥,是一小片断裂的银针,针尖残留着暗褐色结晶,在微光下泛着冷涩的光泽。
她心头一跳,立刻将碎片捏起,托在掌心细看。
“宫制器。”尉迟逸风凑近,声音压低,“御药房专用银针,针体加铜镀银,断口有双螺旋纹路。”
“而且是被剪断的。”严冰雪翻转碎片,指着锯齿状的断面,“不是摔裂,也不是折断,是被人用钳子一类的工具硬生生剪下来的。”
尉迟逸风沉默片刻:“若这针曾用于调配皇帝药方,那它的主人……必然能接触到核心药材。”
“不止如此。”她眯起眼,“今晚有人来挖过青鳞藤,说明这毒草还在定期取用。而能自由进出王府药圃、又有宫中配药资格的人——”
话未说完,风宝突然振翅飞起,掠过她肩头,直扑药圃边缘的矮墙。它没有鸣叫,也没有扑打,只是伏在墙根一块翘起的砖石上,羽冠微微竖起。
严冰雪立刻收声,将瓷管与银针碎片塞进内袋,缓缓起身。她顺着风宝的视线望去,墙外是一条通往后厨的窄巷,此刻空无一人,但墙头瓦片有轻微错位的痕迹,像是不久前有人踩踏过。
尉迟逸风已悄然绕到另一侧,借着枯树掩护靠近围墙。他伸手摸了摸墙顶,指尖带回一点灰白粉末。
“鞋粉。”他低声道,“太医院杂役巡夜时用的防滑粉,用来防止踩滑屋瓦。”
严冰雪眼神一沉:“他们不但有人在宫里动手脚,还有人在王府接应。一个挖药,一个送药,两头串联。”
“问题是谁。”尉迟逸风回头看着她,“你最近可得罪过哪位药丞?”
她冷笑一声:“多了去了。不过要说怀恨在心、又有能力接触玄参散配方的——”
她顿了顿,想起前些日子在御药房当众拆穿一位老药丞私换药材的事。那人姓陈,专管补气类汤剂调配,表面恭顺,背地里却对她屡次阻挠其私下售药之事耿耿于怀。
“他上次被我罚了三个月俸禄,还写了悔过书。”她语气冷了下来,“按理说不该铤而走险,可若背后有人许以重利……那就另当别论了。”
尉迟逸风点头:“若真是他,那青鳞藤提炼的毒素,很可能是混在玄参散里,每日微量注入陛下体内。时间一长,伤及心脉,外表却看不出异样。”
“所以皇帝看似元气衰竭,实则是慢性中毒。”她握紧了腰间的药囊,“而这毒源,竟从宫里流出来,栽在王府地界,再悄悄运回去——好一手反向栽赃。”
尉迟逸风目光一冷:“他们是想让我们查到这株毒草,然后顺藤摸瓜,把罪名扣在王府头上。”
“可惜。”她嘴角扬起一丝锋利的弧度,“他们没料到风宝能闻出土里的异味,也没想到我会半夜来这一趟。”
风宝此时跳回她肩头,爪子轻轻抓了抓她的衣领,像是确认她还在原地。它羽毛略显凌乱,呼吸也比平时急了些,显然刚才那一阵警觉耗了不少力气。
“你累了?”她抬手抚了抚它的颈羽。
风宝没回应,只是转头盯着墙外的方向,眼睛睁得极大。
尉迟逸风忽然抬手示意噤声。他指向墙头一处松动的瓦片,那下面原本盖得严实,现在却露出一道细缝,像是有人从外面往里塞了什么东西。
严冰雪走过去,用镊子轻轻挑开瓦片。底下压着一张折叠的纸条,边角已经沾了泥,但还能辨认出上面一行小字:
“明日巳时,照旧取三钱根须,勿误。”
字迹工整,墨色均匀,显然是仓促写下却仍力求掩饰笔迹。但严冰雪一眼就认出来了——这是御药房登记簿上常见的抄录字体,出自长期执笔之人之手。
“他们约好了交接时间。”她将纸条收起,“明天上午,还会有人来拿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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