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卫的脚步在巷口戛然而止,前方那道身影背贴墙角,手中小匣紧抱胸前,指节泛白。严冰雪疾步上前,目光落在他袖口微微鼓起的一角——火折子的轮廓隐约可辨。
“放下。”她声音不高,却压住了夜风里的杂音。
那人嘴唇动了动,终究没出声。风宝猛地从她肩头跃起,翅膀一振,直扑其腰间。只听“嗤啦”一声,布带断裂,那人一个趔趄,火折子滚落石缝。影卫立刻上前缴了物件,将人按住双臂。
尉迟逸风缓步走近,垂眸打量:“周姓杂役?御药房夜值,申时入、寅时出,本不该此刻出现在后巷。”
“小的……只是送档。”那人喘着气,额上沁出汗珠,“药渣登记簿,今夜该交到档案房。”
严冰雪不语,亲自取过小匣打开,抽出簿册翻至最近三日记录。指尖停在“青檀粉残渣”一栏——空白。而下方焚烧总量却标着“增五成”。
她抬眼:“每日焚化由监焚太监签字确认,你这三日为何无签?”
“监……监公公病了。”他喉结滚动,“临时让我代送。”
“代送?”她冷笑,“那你可知,正常青檀粉残渣每批不过二两,而这三日申报焚毁量合计十二两?多出来的,烧的是什么?”
那人张了张嘴,未及答话,尉迟逸风已冷声接道:“你每夜独自焚渣,逾制行事。是谁准的?尚药局张公公?还是另有其人?”
听到这个名字,对方瞳孔微缩,脖颈肌肉绷紧。
严冰雪合上簿册,交给身旁影卫:“带回王府偏厅,单独看管。不得让他与任何人接触。”
一行人迅速转移。密室烛火初燃,周姓杂役被安置于案前矮凳,双手搁在膝上,指头微微颤抖。严冰雪坐于主位,将染毒药丸与正品并排置于秤盘两侧,轻轻拨动砝码。
“你看,这瓶重四两七钱,这瓶四两六钱半。”她抬头,“差半钱,按规需复核。但若有人在瓶底嵌铁片,先称空瓶记数,再填药,就能瞒过查验。”
那人呼吸一顿。
她继续道:“封装前称重登记,是你半月前接手的新差事。此前你在炭房,右腿有旧伤,走路偏左。风宝认得你那日送炭入宫。”
尉迟逸风站在窗侧,语气平静却不容置疑:“陈伯退职当日,你顶了他的班。没有调令,没有批文,只凭一口熟人引荐就进了御药房核心流程。你觉得,这合理吗?”
杂役低头盯着地面砖缝,喉头上下滑动。
严冰雪起身,从药囊取出一张纸摊开——是他的工牌复印件,背面还贴着排班表。“你原定昨夜轮休,却提前两个时辰到岗。为什么?是不是有人通知你,我们会查账?”
“我……我只是做事。”他终于开口,声音干涩,“张公公说,这是‘匀些分量’,不会出事。他说皇上吃的补药,多点少点没人计较……”
“所以你就信了?”她逼近一步,“把掺了毒渣的青檀粉混进配方,再替换成轻半钱的药瓶?你以为那是‘匀’,其实是杀人。”
“我不知道那是毒!”他猛然抬头,眼中泛红,“我只知道要照他说的做!不然……不然我家娘亲就拿不到那份药资!”
室内一时寂静。
风宝蹲在案头,爪子轻轻拍了拍供词纸角,咕哝一句:“嘴硬心虚。”
尉迟逸风踱步至桌前,拿起那份流程图,目光扫过六个环节的标注。最终停在三个交叉点上——药材初验、人员调度、封装监管。每一处,都有一个名字反复出现:张德元,尚药局副掌事。
“此人主管药材入库抽检,又能安排临时顶岗。”他低声分析,“权限不大,却卡在所有关键节点之间。换人、改账、绕规,全在他一念之间。”
严冰雪接过话:“更妙的是,他从不插手煎药或递送,看似清白。可只要他在前面埋下漏洞,后面的人哪怕守规矩,也会变成帮凶。”
“就像这张网。”尉迟逸风指尖划过图纸,“线是他牵的,手却是别人伸的。”
风宝忽然跳下桌子,走到被缚的杂役脚边,用喙啄了啄他鞋底边缘的一块黑渍。严冰雪蹲下细看——不是炉灰,也不是泥土,而是一种深褐色粉末,略带焦味。
“这不是焚化炉里的灰。”她说,“是青檀粉烧过的残留物。你鞋底沾了这个,说明你不止经手登记,还亲自参与研磨后的转运。”
那人肩膀一塌,整个人像是被抽去了力气。
“张公公让我……把额外的粉倒进第三号药臼。”他喃喃道,“说是‘备用’。后来才知道,那批粉颜色更深,磨起来黏手……我以为只是陈年存货。”
“你见过他和外人接触吗?”尉迟逸风问。
“没见过面。”他摇头,“但他每月初七都会去西角门领一趟‘特供药材’,说是宫外老友赠送,从不走正式入库。有一次我撞见他拆箱,箱角印着一朵暗纹花,像是某个商号的标记。”
严冰雪眼神一凝:“哪种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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