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德元被押走时那句低语,像根细针扎进严冰雪的耳膜。她站在原地没动,指尖却已悄然掐进掌心。
“停下。”她忽然开口。
影卫应声止步,押着张德元停在廊下。尉迟逸风侧目看她,眉峰微压。
“他鞋底有东西。”严冰雪走近,蹲身一扯,那只官靴的内衬裂开一道缝,露出夹层里藏着的一枚铜片。不大,只比指甲盖略宽,边缘磨得圆钝,表面刻着几道交错的纹路,像是某种符号。
风宝扑扇翅膀跳上台阶,歪头瞅了眼:“这玩意儿我见过。”
尉迟逸风接过铜片,指腹摩挲片刻。“三年前废太子案卷里,有一批密令封印用的就是这类样式。”他抬眼,“专用于跨城联络的信使系统。”
严冰雪站起身,声音沉了几分:“不是普通贪官能碰的东西。”
“那就不是贪官。”尉迟逸风将铜片收入袖中,“是组织。”
影卫迅速搜查张德元全身,再无其他发现。他被重新关入地牢,嘴闭得像铁钳,连一声冷哼都吝于发出。
密室烛火重燃。
严冰雪铺开一张白纸,笔尖蘸墨,在纸上写下“西角门”三字,又画出一条横线,标上初七、十七、二十七三个日期。
“风宝,你之前说在西角门啄过一种奇怪的药粉。”她抬头,“还记得是哪几天吗?”
风宝踱到桌边,爪子点了点纸面:“就这几个日子。每回都有辆黑篷车,不挂旗号,卸完箱子就走。我闻过,箱角漏出来的粉,香得发腻,不像正经药材。”
尉迟逸风盯着那条时间线,忽然道:“宫门出入簿显示,这几日‘济安药行’的采办车入宫三次。但查了注册地,宅子空置半年,掌柜身份文书系伪造。”
“假商号。”严冰雪冷笑,“专用来走暗货。”
“不止是货。”尉迟逸风抽出一份影卫密报,“昨夜值守的守门太监称,那辆车进出时,随车之人皆穿粗布短衣,却步伐稳健,腰背挺直——不是寻常脚夫。”
“练家子。”严冰雪眼神一凛。
风宝突然蹦上桌,用喙狠狠啄了下铜片:“不对!这味儿我认得!”
两人同时看向它。
“王府花园!”风宝扑腾两下,跳到严冰雪肩头,“上个月我在东墙根刨土,挖出一块小铁牌,锈得厉害,可上面画的也是这个——一只黑鸟展翅!我当时嫌它硌爪,扔进药炉当柴烧了!”
严冰雪猛地记起那日情景。她本以为是废弃零件,随手让药童收走,未曾深究。
她立刻命人取来当日从花园拾得的残物清单,翻至末页,果然有一项记录:“铁片一块,形似残符,交炉房处理。”
“去把炉灰筛一遍。”她沉声下令,“哪怕只剩渣滓,也要找出来。”
半个时辰后,一名影卫捧着个瓷盘回来,里面躺着半块焦黑铁片,边缘扭曲,但背面依稀可见一个展翅乌鸦的刻痕,与铜片上的符号如出一辙。
尉迟逸风凝视良久,缓缓道:“这不是巧合。”
“是标记。”严冰雪接话,“统一制式,跨区域使用,连地下交接都有固定周期……这不是某个人的阴谋,是一个早就埋进朝野的网。”
尉迟逸风走到案前,提笔在纸上划出三条线。
“第一条,宫内——张德元负责换药,传递情报;第二条,市井——假药行作掩护,定期输送物资;第三条,江湖——那些穿粗衣却步伐沉稳的人,绝非普通人。他们能在宫禁自由出入,要么买通了守门人,要么……本身就有通行凭证。”
“而且。”严冰雪补充,“他们知道我们查到了周某,也知道张德元会暴露。所以他最后那句话,不是威胁,是提醒——提醒幕后的人,棋子已经落水,该换局了。”
风宝咕哝一声:“他还笑呢,笑得跟偷到鸡的黄鼠狼似的。”
尉迟逸风目光微闪:“他在等什么?等我们顺着这条线追下去?还是……等着我们踩进某个坑?”
“不管是不是坑,都得走下去。”严冰雪将铜片和铁片并排置于灯下,“既然他们敢留下痕迹,说明这些符号对他们而言足够安全。那我们就从这安全的地方下手。”
她转向影卫:“调所有近三个月进出宫门的药行车辆记录,重点排查是否有其他未登记的交接点。另外,彻查‘济安药行’名下所有关联商户,尤其是涉及铁器、蜡封、包装材料的铺子。”
尉迟逸风点头:“同时盯住张德元的地牢牢房,任何探视、送饭、换班,都要记录。他既然敢留话,背后的人就一定会想办法断线。”
风宝拍拍翅膀:“我去西角门再转转,看有没有新脚印。”
“不准单独行动。”严冰雪一把按住它脑袋,“你要是再被人抓去炖汤,我可不去救。”
“哼!”风宝扭头,“上次那是意外!谁晓得那厨子真敢拿王爷的鸡开刀!”
尉迟逸风难得扯了下嘴角:“下次挂牌子,写清楚‘王府要犯专用坐骑,违者诛九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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