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香在殿内缓缓流转,铜炉中升起一缕青烟,盘旋而上。严冰雪坐在床沿,指尖搭在皇帝腕上,指腹微颤,却稳如磐石。脉象沉缓有力,不再游丝般断续。
她松了口气,肩头一软,几乎栽倒。
尉迟逸风伸手扶住她胳膊,力道不重,却让她站稳了。“三日了。”
“嗯。”她应了一声,嗓子沙哑,“他能醒,就值。”
床榻上的皇帝眼皮动了动,喉间发出一声轻响,像是从极深的梦里挣扎出来。他嘴唇微张,吐出两个字:“太子……”
外殿跪了一地人,周慕白扑上前一步,单膝触地,声音压得极低,却清晰:“臣在此。”
皇帝没睁眼,只轻轻点了点头,手微微抬了抬,似是想碰什么,又无力落下。
满殿静默,有人低头抹泪,有人双手合十默念平安经。严冰雪慢慢收回手,从袖中取出一个布包,打开,是最后一点养魂散。她将药粉倒入温水,搅匀,扶起皇帝头颈,一点点喂进去。
周慕白一直跪着,没动。
等她放下碗,才低声问:“还能撑多久?”
“不是撑。”她摇头,“他已经过了最险那关。接下来,靠他自己醒,也靠你们守着他别再受惊。”
尉迟逸风站在窗边,目光落在院中那一排披甲侍卫身上。“宫里还乱着。”
“那就清。”周慕白起身,整了整衣袍,“该查的查,该押的押,一个不留。”
严冰雪看了他一眼,忽然觉得这少年不像从前那样总被推着走,而是真正站住了脚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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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刚亮,午门外已聚了不少官员。
尉迟逸风亲自押解黑袍首领残党出牢,铁笼沉重,四角刻满镇魔纹,底下铺着朱砂与桃木屑。那人被锁链穿骨,头颅低垂,气息微弱,却仍有一丝不甘在眼底闪动。
百官列立两旁,有人交头接耳。
“王爷掌兵权过重,此举恐有挟势之嫌。”
“医女入宫议政,不合礼制。”
话音未落,尉迟逸风已命人打开铁笼,将供词高举过头,一字一句念了出来——如何勾结内廷太监,在汤药中掺入慢性蚀心毒;如何借地脉异动扰乱龙气,意图让皇帝久病不愈、朝局动荡。
每念一条,便有御史当场核对印信文书,证据确凿。
一名老臣脸色发白,踉跄后退两步。
“这……这是谋逆!”
尉迟逸风收起供词,扫视众人:“幕后主使已被擒,余党皆伏法。若有谁还想质疑朝廷处置,大可当面递折子。”
没人再说话。
周慕白站在城楼之上,看着这一幕,嘴角微扬。他转身对身旁内侍道:“传旨,自今日起,非紧急军国大事,一律暂停奏对。召靖安王与严医女入内廷,共议国是。”
消息传开,朝堂为之一震。
有人不服,却不敢言。更多人松了口气——终于有人能稳住局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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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府后院,阳光洒在屋檐上。
风宝蜷在瓦片间,羽毛凌乱,脑袋埋在翅膀下,一动不动。它已经三天没叫了,连饭都是严冰雪一勺勺灌进去的。
她搬了张小凳坐到檐下,手里端着一碗温热的药汤,轻轻吹了吹,舀起一勺,送到它嘴边。
“喝一口?英雄总得有点精神。”
风宝眼皮掀了掀,没理她。
她也不恼,继续喂。“你那天啄的是哑门穴,差半寸就偏了。可你没偏,把引爆的人给制住了。你说,这算不算命硬?”
风宝耳朵动了动。
“整个大周都欠你一声谢。”她低声说,“不止我俩。”
屋内传来脚步声,尉迟逸风走出来,看了眼檐上的鸡,皱眉:“还不肯吃?”
“快了。”严冰雪笑,“它就是架子大,得等人求它开口。”
尉迟逸风走到檐下,抬头望着那只蔫头耷脑的公鸡,忽然道:“你要金爪套,我现在就能给你打。”
风宝眼睛猛地睁开一条缝。
“不止金的。”尉迟逸风继续说,“银边镶玉,走路带响那种。只要你明天能跳上屋顶叫三声,我就让人连夜赶工。”
风宝脖子一挺,终于把头抬了起来。
它盯着尉迟逸风看了半晌,忽然扑腾翅膀,一跃而下,正正落在他肩头。
“说话算话?”它嗓音嘶哑,却不服输。
“我说话什么时候不算?”尉迟逸风淡淡道。
风宝转头看向严冰雪,又咕哝一句:“那你呢?加餐加什么?”
“炖鸡粥。”她说。
“你!”风宝炸毛,“本宝刚救完皇帝你就想吃我?”
“补身子。”她一本正经,“英雄消耗太大,得补。”
尉迟逸风轻咳一声:“你要是不吃,她可能真会把你炖了。”
风宝立刻缩脖子,却又昂起头:“那不行!我还没看到金爪套呢!”
话音刚落,它忽然仰头,张开嘴——
“喔——!”
一声长鸣划破庭院,惊得树上宿鸟四散飞起。
严冰雪愣住,随即笑出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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