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午。省委招待所,巡视组谈话室。
省委招待所三楼的谈话室不大,布置得极简却透着一股无形的压力。灰白色的墙壁上,一面鲜红的党旗悬挂正中,金色的镰刀锤头在日光灯下泛着冷光,像是在无声地审视着房间里的每一个人。一张深棕色的实木桌子摆在房间中央,两侧各放一把黑色皮质椅子,桌角放着一个白色搪瓷杯,杯身印着 “为人民服务” 五个字,杯沿还沾着一圈淡淡的茶渍。
刘组长坐在桌子后面,穿着一身熨帖的中山装,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他手里握着一个深绿色的保温杯,指节微微泛白,眼神如鹰隼般锐利,紧紧盯着坐在对面的祁同伟,仿佛要将他从里到外看穿。空气里没有一丝杂音,只有墙上挂钟的 “滴答” 声,在这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每一声都像是敲在人心上的重锤。
“祁省长,关于当年吕州月牙湖美食城的项目,我们掌握了一些情况。” 刘组长终于开口,声音低沉而有力,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有人反映,那是你为了讨好赵立春书记的儿子赵瑞龙,利用公安局长的职权,动用警力强行帮他拿下的地块。面对这个指控,你怎么解释?”
这是一个精心设计的陷阱 —— 如果祁同伟直接否认,就会被贴上 “对抗组织调查” 的标签;如果承认,哪怕只是部分承认,都会坐实 “滥用职权” 的罪名。房间里的气氛瞬间凝固,连呼吸都变得沉重起来。
祁同伟却显得异常坦荡。他端坐在椅子上,腰背挺直,双手自然放在膝盖上,脸上没有丝毫慌乱,甚至还微微调整了一下坐姿,让自己看起来更从容。“刘组长,这个情况我在之前的汇报材料里提到过,今天也想跟您详细说明一下。” 他的语气平稳,语速不快不慢,带着一种久经官场的沉稳,“首先,我要纠正一点:当年我动用警力,不是为了帮赵瑞龙拿地,而是为了‘维稳’—— 这是我作为公安局长的职责所在。”
“维稳?” 刘组长的眉毛微微一挑,眼神里闪过一丝疑惑,手指在保温杯上轻轻敲了敲,“具体说说,当时发生了什么需要动用警力的‘维稳’事件?”
“是这样的。” 祁同伟身体微微前倾,语气带着几分 “坦诚”,“当年月牙湖项目是省里重点推进的招商引资项目,高育良书记当时分管经济工作,李达康书记是吕州市委书记,两位领导都非常重视,多次在会议上强调要加快项目落地。但在项目推进过程中,部分村民因为拆迁补偿问题与施工方发生纠纷,甚至出现了堵路、打砸施工设备的情况,还差点引发群体性事件。作为当时的吕州市公安局长,我必须第一时间调配警力维护现场秩序,防止矛盾进一步激化。所有的出警记录、现场处置报告都存档在省公安厅,您随时可以调阅核查,我绝无半句虚言。”
他不动声色地将高育良和李达康拉了进来,把 “个人行为” 包装成 “执行上级决策”,既撇清了自己的主观恶意,又让这个问题变成了 “集体决策下的正常工作”。
“至于赵瑞龙……” 祁同伟轻轻叹了口气,脸上露出一丝痛心疾首的表情,仿佛想起了当年的无奈,“他是赵立春书记的儿子,当时确实打着赵书记的旗号在吕州活动,我们基层干部面对这种情况,有时候确实很难做 —— 既要坚持原则,又不能完全不顾及上级领导的颜面。但我可以负责任地向您保证,在涉及土地审批、补偿标准这些原则问题上,我和育良书记始终没有让步。”
他话锋一转,语气变得坚定起来:“否则,后来省里要求拆除月牙湖违建、恢复生态环境的时候,我也不会主动请缨牵头这项工作,更不会顶着压力,用三个月时间就完成了全部拆违任务。现在月牙湖周边的生态环境已经恢复,老百姓的满意度很高,这就是最好的证明。”
这番话堪称滴水不漏 —— 既承认了 “动用警力” 的客观事实,又用 “维稳” 解释了主观动机,还顺带以 “拆违” 表了功,最后用 “基层干部的无奈” 隐晦地将责任推给了赵立春,完美地避开了所有陷阱。
刘组长盯着祁同伟的脸看了足足一分钟,眼神锐利如刀,试图从他的表情、眼神里找出一丝破绽。可祁同伟始终保持着从容的神色,眼神坦荡,没有丝毫闪躲,甚至还迎着刘组长的目光,流露出 “清者自清” 的坚定。
“祁省长,你的口才很好,逻辑也很清晰。” 刘组长缓缓开口,语气平淡,听不出喜怒,“但是,我们还收到了另一份举报材料,说你和高育良书记之间存在‘利益输送’,甚至有人直言,你们两人是汉东‘汉大帮’的核心,在省内搞团团伙伙,破坏政治生态。对这个说法,你又怎么看?”
“刘组长,这就更是无稽之谈了!” 祁同伟突然笑了,笑得坦然又带着几分无奈,“我是汉东大学政法系毕业的,高育良书记当时是政法系的教授,我是他的学生 —— 这是公开的事实,全省政法系统很多同志都知道。参加工作后,我在基层摸爬滚打,高书记作为前辈,在工作方法、政治站位上给过我不少指导,我们之间是纯洁的师生情谊、同志关系。如果说正常的上下级工作配合、前辈对后辈的指导也叫‘搞团团伙伙’,那咱们党内的团结协作还怎么体现?这种说法,明显是别有用心的抹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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