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瞬。
陆左忽然觉得,这场相亲,根本不是什么“冲喜”,而是一场精心设计的局。王婆为何偏偏在外婆刚走就安排相亲?杨宇为何恰好知道“鬼见愁”?他脖子上的银项圈,为何与外婆的如此相似?还有,外婆为何要留下那句“若戴银项圈,便不可信”?
他抬头看向王婆,却发现她正低着头,用指甲轻轻刮着红纸上的朱砂,仿佛在计算着什么。她的手指关节粗大,指甲缝里嵌着些许暗红色的粉末——像是干涸的血,又像是某种矿物染料。
“今晚……在哪儿见?”陆左问,声音平静,却已暗中戒备。
“就在你家老堂屋。”王婆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难以捉摸的光,“按老规矩,点蓝烛,上绿茶,三拜之后,互换生辰帖。”
“蓝烛?”陆左心头一跳。他记得外婆说过,蓝烛是“通阴”之物,只有在祭祖或招魂时才会点燃,绝不能用于喜事。用蓝烛相亲,简直是大忌。
“是啊,蓝烛。”王婆语气自然,“这是你外婆定的规矩,说是为了‘照出真心’。”
陆左不再多言。他明白,这场“相亲”,早已超越了婚配的范畴,它是一场仪式,一场考验,甚至,是一场争夺。
杨宇站起身,拱手道:“那我先告辞,晚上再来叨扰。”他转身离去,脚步轻悄,竟似没有声音。经过门框时,他微微侧头,看了陆左一眼,那一眼中,有笑意,有试探,还有一丝……怜悯。
等他走远,陆左立刻问:“王婆,这杨宇,到底是什么人?我外婆的旧识?哪个杨家?”
王婆慢悠悠地站起身,拄着拐杖往门口走:“中仰苗蛊,杨家一脉。你外婆年轻时,曾与他们有过一段渊源。如今她走了,有些事,也该了了。”
“了什么?”陆左追问。
王婆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他一眼,声音低沉:“了因果,传蛊种,守山神。你外婆把金蚕蛊留给了你,可金蚕认主,不是谁都能驾驭的。今晚的相亲……是一场‘试蛊’。若你通过,金蚕自会苏醒;若你失败……”她没说完,只轻轻叹了口气,“有些事,知道太多,反而不好。”
说完,她拄着拐杖,缓缓消失在院外的雾气中。
陆左独自站在灵堂里,心跳如鼓。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心不知何时,浮现出一道淡金色的纹路,像一只蜷缩的蚕,正缓缓蠕动。
他知道,外婆留给他的,不只是一个遗愿。
而是一条命。
一条与蛊、与山神、与百年恩怨纠缠在一起的命。
而今晚的“相亲”,不过是这场命运风暴的开端。
他望向外婆的遗像,轻声说:“外婆,您到底瞒了我多少事?”
画像上的老人,依旧慈祥地笑着,仿佛在说:“阿左,别怕,这是你的路。”
二、蓝烛绿茶
夜幕如墨,沉沉压住苗寨的山峦。陆左家的老堂屋被三十六盏蓝烛照亮,烛火幽幽,泛着诡异的青光,映得墙壁上的影子扭曲如鬼魅。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奇异的香气——是绿茶混着蛊草的味道,清冽中透着腥甜,闻之令人头晕目眩。
按照王婆的指示,陆左换上了外婆留下的那件靛蓝土布长衫,衣角绣着古老的蛊纹。他坐在主位,面前的八仙桌上摆着两杯茶——茶汤泛绿,表面浮着一层细密的泡沫,泡沫中竟有微小的金点缓缓旋转,仿佛活物。
“这是‘蛊心茶’。”王婆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口,手里捧着一个陶罐,“用鬼见愁、夜露草和金蚕蜕壳泡制,能照出人心最深处的欲望。”
陆左心头一震。他记得外婆说过,这种茶只在“试蛊仪式”上使用,饮之者若心术不正,轻则神志错乱,重则七窍流血而亡。
“杨宇也要喝?”他问。
王婆点头:“既是相亲,自然要共饮此茶。若他真心待你,茶色清明;若他心怀鬼胎……”她没说完,只是将陶罐轻轻放在桌上,罐口封着一张黄符,符上画着一个扭曲的“蛊”字。
不多时,杨宇再次现身。他依旧戴着那条银项圈,但今晚的项圈似乎更亮,银光流转,竟似有生命般微微颤动。他落座后,目光扫过蓝烛、茶杯、符纸,嘴角勾起一抹几不可察的笑意。
“看来,是正式开始了。”他轻声道,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口气。
就在这时,陆左注意到,杨宇的手腕内侧,有一道暗红色的疤痕,形状如蜈蚣,边缘泛黑——那是“憎恶印记”,外婆笔记中记载的“叛蛊者”特征!传说中,背叛蛊族誓言之人,会被金蚕蛊反噬,留下这种永不消退的烙印。
“你……”陆左刚要开口,杨宇却已将茶一饮而尽。
“好茶。”他放下杯子,眼神清明,“清心明性,果然不凡。”
陆左迟疑片刻,也端起茶杯。茶汤入口,初时清凉,继而一股灼热从喉间直冲脑门,眼前景象骤然扭曲——他看见外婆站在一片雾霭中,手中捧着一只金光闪闪的蚕,正缓缓将它放入自己的胸口。一个声音在耳边响起:“阿左,金蚕已认你为主,唯有纯血之人,才能继承蛊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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