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停时,老李头肩头伤口不再刺痛,青紫渐褪。村中哭声亦消,老槐树上的黄皮子尸体化作焦灰,随风而散。老李头将盗猎者的赃物分与村民,自己只留下那枚梅花弹壳,钉在门楣上,如一道警醒世人的符咒。他取来烈酒,浇在黄皮子母妖显形处,火光腾起,映得他眼中泛起水光:“对不住……俺错了,不该为一时贪念,害了崽儿,也害了村人。”
此后,老李头终其一生未再举枪伤兽。每逢雪夜,他必在院中焚香,香灰里总掺着几粒黄皮子毛,说是与山灵赔罪。临终前,他将猎枪熔成铁犁,耕于山脚,墓碑上刻着一行字:“万物有灵,贪念为祸”。而那枚梅花弹壳,被小栓子嵌进新猎户祠堂的梁柱,每逢有新人入行,皆要对着弹壳起誓:不滥杀,不贪欲,敬山如敬天。
五、生死谈判
雪后初霁,天边泛着鱼肚白,老李头家院里的积雪被踩得泥泞不堪。堂屋中央,王瘸子被捆在长凳上,脚踝缠着止血的破布,仍不时发出痛苦的呻吟。小栓子持猎刀守在门口,刀刃在晨光中泛着冷光。老李头蹲在灶台前熬药,药罐咕嘟作响,药香混着血腥味在屋里弥漫。他肩头伤口已结痂,可每呼吸一次,仍能感觉到皮肉下似有爪子挠动的刺痛——那是黄皮子母妖留下的诅咒印记,虽未消散,却不再噬骨。
“李大兄弟,放了我吧!”王瘸子突然嘶哑着开口,三角眼在肿胀的脸上挤出狡黠的褶子,“我背后那老板,你惹不起!咱做个交易,你放了我,我保证他不再来村里搅事,还分你一成猎货!”老李头搅药的木勺顿了顿,药汁溅在炭火上,嗤地腾起一缕青烟。
“一成猎货?”老李头嗤笑一声,将药碗重重搁在桌上,碗底磕出裂纹,“王瘸子,你当俺还是当年那个糊涂蛋?你们杀的黄皮子,剥的皮,哪一张不是沾着血债?如今倒想拿赃钱买命?”他转身抽出钉在门楣上的梅花弹壳,弹壳在晨光下泛着幽冷的光,“这玩意儿,是你老板给的吧?俺在洞穴里捡到的,刻着梅花印,和你们枪里的子弹一模一样!”
王瘸子脸色骤变,喉头滚动,冷汗顺着鬓角滑落。突然,院外传来一阵杂乱的马蹄声,紧接着是张神婆凄厉的喊叫:“李大兄弟!放我进去!我有话说,关于黄皮子母妖的诅咒,我能解!”老李头眉头拧紧,小栓子欲拦,他却摆摆手:“让她进来,这老虔婆,肚子里还有货没倒干净!”
张神婆踉跄着闯进门,符咒披风残破如烂布,头发散乱如鬼。她跪在老李头面前,指甲抠进泥地,声音带着哭腔:“李大兄弟,我错了!黄皮子母妖的诅咒,不是靠杀人能解的……它要的是血债血偿,但还有条活路!只要……只要用活人献祭,它就能消怨!”她猛地抬头,眼中闪着癫狂的光,“王瘸子,让他去!他手上沾的血最多,把他献祭,母妖就能放过村里人!”
王瘸子闻言,瞬间爆发出骇人的嚎叫,挣扎着欲扑向张神婆,却被小栓子一脚踹翻在地:“放你娘的屁!张老巫婆,你当年用活黄皮子崽炼符,如今还想用老子当替死鬼!”堂屋陷入混乱,老李头却忽然沉默,他攥着梅花弹壳,指节发白,目光穿过窗棂,望向远处山林——雪地上,一道黄影如鬼魅般掠过树梢,正是黄皮子母妖的踪迹。
暮色渐沉,老李头拄着猎枪,领众人来到村口老槐树下。树根处积雪已被刨开,露出一个暗红土坑,坑底渗着黄皮子血,正是母妖显形之处。王瘸子被押在坑边,张神婆则被捆在一旁,瑟瑟发抖。老李头将药碗递给小栓子,碗中浓黑的药汁泛着苦腥:“栓子,给王瘸子灌下去,这是俺用黄皮子血配的苦药,能暂压诅咒痛。”小栓子迟疑片刻,终是强灌入王瘸子喉中。药汁入腹,王瘸子嘶吼渐弱,却仍瞪着眼,血丝密布。
老李头转身,猎枪抵在张神婆胸口,声音如铁:“老虔婆,把解法说出来,真解法!”张神婆哆嗦着掏出一卷残破符纸,符纸上密密麻麻画着黄皮子图案,中间却用血写着“赎罪”二字:“母妖要的不是命,是赎罪……需猎户自断猎枪,立誓永不再伤山林生灵,再以血祭坑,它才会消怨。但……但若无人献祭,诅咒会反噬全村!”
老李头瞳孔骤缩,喉头滚出一声低吼。远处,黄皮子母妖的嚎哭骤起,哭声如刀,刮得树梢积雪簌簌而落。他忽然举起猎枪,枪口却对准自己:“俺当年误杀黄皮子崽,这债,该俺还!”话音未落,小栓子猛地扑上前,死死按住枪管:“叔!不能!您要是走了,谁带俺守这山!”
王瘸子突然爆发出一阵癫笑:“李大兄弟,你糊涂!俺才是该死的!张神婆这解法,分明是哄人!她当年炼符,杀的黄皮子比俺多十倍!”他挣扎着扑向血坑,眼中竟泛起泪光,“俺这辈子作恶多端,但不想连累村里娃!这债,俺来扛!”说罢,他竟咬破舌尖,一口血雾喷向血坑,嘶吼着:“黄皮子母妖,俺王瘸子今日血祭,只求你放过乡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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