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十三,巫医说需‘阴胎镇宅’,方能保我腹中子平安。丈夫跪求族老,众人皆默许……小翠才三岁,哭得声嘶力竭,喉咙都喊出血来,我却亲手将她塞进陶罐。她指甲抠着我的手腕,血痕至今未消。罐口封钉时,她眼珠瞪着我,仿佛要刻进魂里。当晚腹痛难忍,血染满床褥,阿宝却在啼哭中降生。夜半惊醒,听见陶罐方向传来抓土声,至今不敢踏足后山。张强那外姓汉子,因反对此事被族老灌了哑药,捆在树下。小翠的哭声,和他最后一声惨叫,混在一起,像地狱传来的哀号……”
赵德柱掌心沁汗,指尖颤抖着翻到末页,一张泛黄的符咒贴在其中,画着扭曲的婴形,符咒边缘用朱砂写着“小翠”二字,朱砂颜色暗沉,似浸过血。他正欲细看,忽听祠堂梁上传来“吱吱”鼠叫,抬头却见一只黑猫蹲在横梁上,绿眼如鬼火,盯着他手中的日记本。猫尾竖得笔直,毛发炸立,仿佛蓄势待扑的恶兽。
“喵呜——!”黑猫突然窜下,爪挠日记本,符咒被撕下一角。赵德柱忙去抓,猫却灵巧逃出窗外,只留那符咒残片在掌心,触之冰凉刺骨,仿佛握着一块冻尸。他心头不安,决定去后山槐树处一探究竟。
踏着积雪来到老槐树下,赵德柱用铁锹掘土。约挖至三尺深,锄头“咔”一声撞上硬物。拨开泥土,赫然是个陶罐,罐口封着七道铁钉,钉身缠着发黑的人发,发丝间隐约可见血丝,像是活人被生生扯下。他屏息撬开罐盖,腐臭扑鼻——罐内蜷着一具婴骸,颅骨凹陷处嵌着半截铁钉,骸骨旁竟有一枚锈迹斑斑的军牌,上面刻着“张强”二字。骸骨手指扭曲,似生前拼命抓挠罐壁,指甲缝里塞满泥土,陶罐内壁也布满抓痕,如困兽最后的挣扎。
“张强……?”赵德柱脑中嗡响,军牌上的名字如一道闪电劈开记忆——三年前战友张强在执行任务时失踪,军方搜寻无果,如今军牌却出现在这里。他攥紧军牌,指甲掐进掌心,军牌边缘硌得掌心生疼,仿佛战友的冤魂在嘶吼。罐中骸骨突然发出细微的“咔嗒”声,像是骨头在颤动,赵德柱猛然后退,后背撞上槐树,树皮上的裂痕如一张咧开的鬼脸。
正恍惚间,身后传来林秀娥的嘶哑声:“你找到了。”她不知何时站在槐树下,披头散发,眼窝青黑如墨,像是被什么啃噬了魂魄。赵德柱转身,见她手中攥着那本日记,浑身颤抖:“当年埋小翠时,张强也在场。他……他反对,却被族老灌了哑药,捆在树下。族老说,活埋两人,怨气更重,保阿宝无灾。张强是外姓人,死了没人追究……可我没想到,小翠的鬼魂,连他的魂都困在了罐里。”她声音哽咽,泪水滴在日记本上,将朱砂字迹晕得更模糊,仿佛怨魂在借泪显影。
此时,远处矿井方向传来一声凄厉童啼,仿佛阿宝的声音,哭声里夹杂着非人的嘶吼,如野兽在啃食猎物。林秀娥脸色煞白,猛然起身:“阿宝!鬼又要来了!”赵德柱拉住她:“先去找老萨满!或许他有办法破咒!”
二人狂奔至萨满居所,老萨满正对着铜镜画符,镜中竟浮现阿宝的脸,七窍渗出黑血,黑血顺着镜面蜿蜒,如活蛇爬行。见二人闯入,他叹气道:“晚了。小翠已吞了张强的怨魂,如今戾气翻倍。要解咒,需以林家血脉为引,引鬼入祭。但……”他瞥向林秀娥,眼中闪过一丝怜悯,“你身上已有鬼爪痕,三日之内,若无人替祭,阿宝便成鬼皿。”
林秀娥瞳孔骤缩,指甲抠进掌心,鲜血顺着指缝滴落:“我……我去祭。但求您保住阿宝!”老萨满摇头:“祭需自愿,且血亲之怨,外人替不得。你当年亲手埋小翠,因果循环,怨鬼只认你。”他转身拂袖,铜铃铛铛轻响,墙上悬挂的符纸突然无风自动,发出沙沙声,如无数幽灵在窃语。
赵德柱怒拍桌案,桌案上的香炉震得灰飞四散:“难道没别的办法?眼睁睁看着她死?”老萨满闭目不语,铜铃铛铛轻响,似在诵咒。许久,他睁开眼,吐出一句:“有,但险。若能找到当年施咒的巫医,或许能改咒引。可那巫医二十年前便失踪,传闻成了‘鬼媒人’,专替厉鬼牵债。他现世时,必有腥风血雨,且……他认得林家血脉的气味。”他指尖沾血,在赵德柱掌心画了一道符,“你身上有军魂之气,可镇邪一时。但记住,鬼媒人现身,必带‘引魂灯’,灯灭则鬼出,灯在则鬼囚。”
林秀娥眼中燃起一丝希望:“我去找!哪怕死在半路,也要找到他!”赵德柱欲拦,她却已冲出屋外,背影如扑火的蛾。老萨满将铜铃塞入赵德柱手中,铃身刻满咒文,触手冰冷:“跟着她。鬼媒人现世,必有腥风。你掌中血符可护身一时,但若遇‘阴兵过境’,切记……闭眼勿视,否则魂会被勾走。”
雪又下了,鹅毛般的雪片遮天蔽日,将天地染成一片惨白。赵德柱望着林秀娥远去的背影,攥紧铜铃。他知道,这场与厉鬼的博弈,已从祠堂秘史蔓延至更深的黑暗。而阿宝的哭声,仍在矿井深处,如诅咒的回响,一声比一声凄厉,仿佛在召唤着某种不可名状的恐怖降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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