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寒识破诱惑、在欲望深渊边缘猛然回头的清醒与决绝,如同无形却凛冽的寒风,瞬间吹散了苏念瑶精心营造的温柔迷障。
她清晰地感受到了林寒眼神的变化——从之前的疲惫、迷茫,重新变得锐利、冰冷,甚至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审视。她知道,自己那套基于“权力疲惫症”和“未来蓝图”的攻心策略,已然失效。
继续伪装下去,只会显得可笑。在短暂的沉寂与权衡之后,她选择了另一种更为极端、也更为危险的摊牌方式——不再是猎手的蛊惑,而是带着一丝绝望的“情非得已”的坦白。
深夜病房,图穷匕见。
这是一个没有月光的夜晚,窗外淅淅沥沥下起了秋雨,雨点敲打着玻璃,发出沉闷而持续的声响。
苏念瑶再次来到病房,这一次,她没有带任何慰问品,也没有了往日的温婉笑容。她穿着一件深色的风衣,发梢被雨水打湿,脸色在病房冷白的灯光下,显得有些苍白,眼神中却燃烧着一种异样的、混合着决绝、痛苦与一丝疯狂的光芒。
“林组长,或者说,林寒同志,”她关上门,没有像往常那样保持距离,而是径直走到病床前,声音低沉而沙哑,失去了往日的圆润,“我们不必再演戏了。你我都清楚,对方是什么人。”
林寒靠在床头,平静地看着她,没有打断,只是做了一个“请讲”的手势。
“你猜得没错,我接近你,确有目的。”苏念瑶深吸一口气,语速很快,仿佛怕自己会后悔,“但我不是孙老或者楚天阔的余孽,他们不配驱使我。我代表的,是另一股力量,一股希望……或者说,曾经希望,能与你‘合作’的力量。”
她开始讲述一个截然不同的故事。她声称自己出身于一个同样显赫、但与楚天阔派系素有龃龉的“红色家族”。这个家族看好林寒的能力和潜力,更看中他此次扳倒楚天阔所积累的巨大政治资本和声望。他们认为,林寒是一把锋利的“剑”,但若不能为己所用,则可能伤及自身。因此,派她前来,目的并非腐蚀拉拢那么简单,而是试图进行一场“政治联姻”式的深度捆绑。
“联姻?”林寒嘴角泛起一丝冷峭的弧度。
“不是字面意义上的婚姻,”苏念瑶解释,语气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直白,“是一种更深层次的同盟。我的家族,可以为你提供通往更高权力阶梯最便捷的通道,可以为你屏蔽掉来自各方残余势力的明枪暗箭,可以让你未来的改革举措获得最顶层的支持。而你,只需要在关键议题上,与我们的立场保持一致,并在适当的时候,成为我们在特定领域内的……代言人。”
她盯着林寒的眼睛,试图从中找到一丝动摇:“这是一条多少人梦寐以求的捷径!林寒,你难道真的甘心,在经历了这么多磨难之后,仅仅因为不肯‘站队’,就止步于此,甚至可能被后来者踩在脚下吗?你的理想,你的抱负,需要平台来实现!而没有强大的支持,再伟大的理想,也只是空中楼阁!这是现实,是规则!”
“情非得已”背后的威胁。
见林寒依旧沉默,眼神如古井无波,苏念瑶的语气陡然变得尖锐,甚至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凄惶和威胁。
“林寒,你不要以为扳倒了楚天阔,就天下太平了!你触及的利益网络,远比你以为的要深、要广!楚天阔倒台空出的位置,多少人虎视眈眈!没有新的、足够强大的庇护,你就是下一个被群起而攻之的目标!你以为你身边的郑国锋,又能护你多久?他自身也并非铁板一块!”
她向前逼近一步,压低了声音,如同毒蛇吐信:“还有你的家人!苏晴老师,林雪那么可爱的孩子……你这次能侥幸躲过刺杀,下次呢?你能保证时时刻刻都万无一失吗?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跟我们合作,不仅是权力的捷径,更是……生存的保障!否则,下一次,落在你家人身上的,可能就不只是威胁和恐吓了!”
这番话,彻底撕下了所有温情的伪装,露出了权力斗争最赤裸、最肮脏的内核——顺我者昌,逆我者亡。她用林寒最在乎的家人安全作为筹码,进行着最后的威逼。
然而,她话语中那一闪而过的凄惶,却没有逃过林寒的眼睛。他敏锐地捕捉到,在提及家族和“合作”时,苏念瑶眼底深处,并非全然是掌控一切的自信,反而隐藏着一丝身不由己的苦涩与挣扎。
意外的反转:猎手亦是囚徒。
就在林寒准备严词拒绝这无耻的要挟时,苏念瑶似乎因为情绪过于激动,身体微微晃了一下,手下意识地扶住了床头柜,不小心碰翻了上面的一本书。书页散开,一张夹在书中的、有些年头的旧照片滑落出来,掉在林寒的被子上。
照片上,是年轻许多的苏念瑶,和一个气质儒雅、眉眼与她有几分相似的中年男子的合影。两人笑容灿烂,背景是某个大学的校门。但吸引林寒目光的,是照片背面,一行娟秀却带着颤抖的字迹:“与父亲摄于燕京大学。愿岁月静好,永如今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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