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葬岗的雾是活的。
魏无羡刚走出三步,身后的通路就被浓白的雾气填满,陈情笛的余韵撞在雾墙上,弹回来时竟变了调,像有人在耳边磨牙。他低头看自己的影子,发现地面上的轮廓正扭曲成陌生的形状,指节处甚至长出尖锐的凸起。
“别盯着影子看。”苏绝的声音适时响起,“它们在模仿你的恐惧。”
魏无羡猛地抬头,雾气里浮出无数张脸,有老有少,有男有女,眼眶都空着黑洞,却齐齐“望”向他。最前面那张脸突然裂开嘴,露出森白的牙齿,声音像生锈的锯子在拉骨头:“夷陵来的小公子,帮我找找眼珠子好不好?昨儿被野狗叼走了……”
胃里一阵翻滚,魏无羡攥紧陈情笛,指尖因用力而泛白。他想起苏绝教的“观气法”,闭眼凝神去看那些雾气的本质——果然,每张脸都是团浑浊的怨气,核心处却藏着细碎的光点,像风中残烛般闪烁。
“你的眼睛……”他试探着开口,声音在雾里荡出涟漪,“是不是藏在西边那棵老槐树下?我刚才好像看见野狗往那边跑了。”
那张脸明显一滞,黑洞般的眼眶里竟渗出两行血泪。“真的?”它颤声问,怨气翻涌的幅度小了些。
“骗你做什么。”魏无羡吹了个轻快的调子,“快去看看吧,晚了说不定被狐狸叼走了。”
雾气里的脸迟疑片刻,突然化作一道灰烟往西边飘去。其他黑影见状,骚动起来,有个穿嫁衣的影子飘到他面前,裙摆拖过地面时,留下一串血珠:“公子见过我的夫君吗?他说打完仗就回来娶我,我等了三十年……”
魏无羡的心揪了一下。他想起苏绝药箱里那枚褪色的玉佩,背面刻着个“安”字,她说那是故人遗物。“他托我给你带句话。”他放缓语气,尽量让声音听起来温和,“他说当年突围时被箭射穿了肺,没能撑到回城,闭眼时还攥着你绣的荷包,说对不住你。”
嫁衣影子的怨气剧烈波动起来,却没像刚才那样攻击他,反而渐渐透明,最后化作片粉色花瓣落在他肩头。魏无羡捏起花瓣,突然明白苏绝说的“沟通”不是妥协——是承认那些怨气背后,也曾是活生生的人。
雾更浓了,脚下开始传来骨头摩擦的声响。魏无羡低头,发现自己竟站在白骨堆成的小山上,指缝间正渗出黑红色的汁液,像血又像腐水。他刚想抬脚,脚踝就被冰凉的东西缠住,低头一看,是只瘦骨嶙峋的手,指节处还套着半个生锈的银镯。
“救我……”手的主人从骨堆里挣扎着探出头,脸皮烂得只剩半张,“我女儿才三岁……”
魏无羡的喉结动了动。他知道这是怨气制造的幻象,却还是蹲下身,轻轻握住那只冰冷的手:“她被山下的猎户收养了,现在会跑会跳,昨天还摘了野草莓给我吃。”
手突然剧烈颤抖,缠在脚踝上的力道松了。魏无羡看着它一点点散成飞灰,突然觉得乱葬岗的风好像没那么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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