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钟破晓,尼山书院尚笼在薄雾之中,演武场却已列队整齐。今日是箭术首课,众学子皆着绛色骑射服,唯有祝英台一袭月白立于其间,如修竹落雪般扎眼。
“挽弓当挽强——”箭术教头声如洪钟,玄铁弓重重顿地,“但有人连弓都拉不开!”
众目睽睽之下,那柄枣木胎弓已第三次从祝英台手中滑脱。弓身砸在青砖上发出闷响,几个世家子弟嗤笑出声。她咬牙去捡,指尖早已磨得通红——这身子毕竟不是现代那个能开健身弓的女白领。
“手腕下压三寸。”
冷冽声线自身后压来。祝英台还未回神,玄色箭袖已掠过她眼前,马文才不知何时离队而来,俯身拾起长弓。日光在他鎏金护腕上跳溅,惊起一圈碎金。
“握这里。”他突将弓塞回她手中,掌心猝不及防覆上她手背。
祝英台浑身一僵。那带着薄茧的指节扣住她四指,力道强硬得不容挣脱。温热的触感透过薄薄皮肤渗进来,她几乎能听见自己血脉突突奔流之声。
“松肩,沉肘。”马文才的声音贴着她耳廓响起,气息扫过鬓角碎发,“莫非祝公子连如何站立都要人教?”
四周窃语声霎时死寂。荀巨伯伸长脖子往这头瞧,被王蓝田一把拽回去:“找死么?马文才亲自教习,你也敢盯着看?”
祝英台只觉得手背要被那灼热体温烫伤。她猛抽出手后退半步:“不劳马公子费心!”
弓身再度坠地。马文才眸光倏地沉下,四周空气仿佛凝霜。
“捡起来。”他负手而立,下颌微扬,“我既与你同斋,便丢不起这个人。”
教头连忙打圆场:“文才兄若愿示范九射之术,当为学子之幸!”
玄铁弓应声落入马文才掌中。但见他搭箭勾弦,弓如满月倏张,箭簇寒光割裂晨雾——破空锐啸声中,百步外鹄的应声洞穿!羽箭余势未消,竟接连穿透后方两只靶心,最终铮然钉入柏树,尾羽犹自震颤不休。
满场哗然。王蓝田抚掌大喝:“一箭三鹊!便是养由基再世也不过如此!”
马文才却看也不看那箭靶,只将铁弓往祝英台方向一递:“该你了。”
祝英台接过弓时指尖发颤。方才他拉弓时臂肌贲张的轮廓还在眼前,此刻弓身犹带余温,仿佛烙着那人独有的侵略感。她勉力搭箭开弓,弓弦却只堪堪拉开半弧。
“腰力沉下去。”马文才突然以弓梢轻点她后腰。祝英台惊喘一声,弦上箭失力迸出,软绵绵跌在十步开外。
哄笑声浪潮般涌来。她臊得耳根通红,却见马文才挥弓扫视全场,笑声顷刻噎死在众人喉间。
“笑什么?”他缓步踱至那支落箭处,乌皮靴尖轻踢箭杆,“尔等首射之时,箭矢可曾过五十步?”
方才笑得最响的王蓝田顿时噤声。马文才俯身拾起箭矢,羽翎在他指间转过一圈:“力道不足,便取巧劲。”猝然间他翻腕甩手,那箭竟脱掌疾射而出,嗖地钉入鹄的红心!
徒手掷箭竟堪比弓弩!教头抚髯惊叹:“文才兄暗器功夫只怕更胜箭术!”
马文才却朝祝英台微挑眉峰:“看懂了?若臂力不济,腕劲亦可补足。”
祝英台尚未答话,忽见他一把握住她右腕。温燥掌心裹住她纤细腕骨,拇指正压在内关穴上。她慌得猛力抽手,却被他攥得更紧。
“躲什么?”马文才声音里淬着冷讥,“莫非祝公子有闺阁之癖,碰不得手腕?”
周遭目光霎时聚拢。祝英台只觉被他触及的皮肤燃起燎原大火,连颈间细绒都竖立起来。若此刻挣脱,未免坐实心虚;若任由他握着,这姿势近乎将她半圈在怀...
“马公子且松手。”她强作镇定,“我自己试。”
他却骤然逼近半步。箭筒皮革气息混着他衣襟间的沉水香扑来,嗓音压得极低,仅她可闻:“昨夜赠书时不见这般拘谨,今日倒知道害臊了?”
祝英台猛地抬头,正撞进他深不见底的眸子里。那瞳仁中浮着丝玩味,更像审视落网猎物的鹰隼。她突然醒悟——这人早疑心她身份,此刻分明是试探!
“马公子说笑了。”她倏地抽回手,故意扬高嗓音,“只是家父叮嘱过,在外不可与人有肌肤之亲,恐染疠气。”
王蓝田噗嗤笑出声:“祝贤弟这般娇贵,不如回绣楼抱手炉去!”
马文才却仍盯着她,忽从箭筒抽出一支白羽箭。箭簇在他指间轻转,寒光掠过她衣襟:“既如此,便请祝公子演示甩箭之术。若中不了靶...”他唇角勾起浅弧,“今日箭筒里的箭,你需一支不落地捡回来。”
这分明是刁难!众目睽睽下,祝英台接过那支沉甸甸的白羽箭。方才马文才甩箭的动作在脑中飞转——扭腰送腕,气贯指尖...
她深吸一口气,学着他模样扬臂甩腕!箭矢脱手那瞬,整条右臂震得发麻。白羽箭破空而去,竟歪斜着撞上靶缘,咚地弹落在地。
“可惜。”马文才语调平淡,“差之毫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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