律法讲堂的木窗敞开着,风卷着院外金桂的甜香,丝丝缕缕钻进来,落在案头摊开的《唐律疏议》上,连泛黄的书页都染了几分暖意。讲律法的周先生是前刑部侍郎,断案多年,眉宇间带着几分威严,今日刚将一卷厚厚的案卷铺开,便沉声道:“先年江南有富商,为夺邻人田产,伪造地契诬告邻人‘盗卖官田’,诸位说说,此案该从何查起?”
话音刚落,前排的王蓝田 “噌” 地一下站起身,圆滚滚的身子晃了晃,脸上满是急于表现的得意:“先生!自然是先查地契真伪!寻官府书吏比对笔迹走势,再验契尾印鉴是否清晰合规,若能顺藤摸瓜抓到伪造文书的匠人,便是铁证如山,看那富商还如何狡辩!”
周先生捻着花白的胡须,不置可否地点点头,目光缓缓扫过堂下众人。忽的,他视线一顿 —— 只见马文才端坐于前排,指尖正不紧不慢地在案卷边缘轻叩,骨节分明的手指起落间,带着一种成竹在胸的从容。待王蓝田的话音落定,他才抬眼,声音清冷如玉石相击:“王兄只说对了一半。富商既敢公然诬告‘盗卖官田’,必是早有预谋,打通了当地小吏关节 —— 若不先调阅官府存档的‘田亩鱼鳞册’,只盯着民间地契反复查验,怕是会被他用精心伪造的文书蒙混过关,到头来白费功夫。”
祝英台握着狼毫笔的手微微一顿,墨汁在宣纸上晕开一个小小的墨点。她抬眼望向马文才,眸中闪过一丝赞叹 —— 昨夜她在藏书楼翻到 “鱼鳞册” 的记载,知道那是官府绘制的田产底册,上面标注着每块田地的形状、面积、归属,远比民间地契更具效力。没想到马文才竟也想到了这一层,眼光果然毒辣。
周先生眼中闪过一抹赞许,抚掌道:“文才说得在理。鱼鳞册乃官府钦定凭据,一式三份分存州县府衙,若底册上田产仍属邻人,那富商手中的地契再逼真,也是废纸一张。” 他话锋陡然一转,目光锐利如刀,“那若查实富商伪造文书、买通官吏,依我朝《唐律》,该当如何定罪?”
堂下一时静了静,众人蹙眉思索。片刻后,梁山伯缓缓起身,他穿着洗得发白的青布学子服,身姿挺拔,声音温和却字字清晰,带着一股令人信服的力量:“学生记得《诈伪律》有云,‘伪造官文书者,绞;买通官吏增减文案者,流三千里’。只是有一事学生尚有疑虑 —— 那邻人因诬告蒙冤入狱半月,受尽苦楚,除了惩治凶徒,富商是否还需赔偿其损失?”
“问得好!” 周先生一拍案几,眼中满是欣赏,“《斗讼律》中‘诬告反坐’条便是答案 —— 诬告者需‘以所诬之罪罪之’,邻人遭此无妄之灾,富商除了按律受刑,还需赔付米粮二十石、绢帛三匹,以补偿其误工之损、精神之伤!”
祝英台听得心头微动,忽然想起昨日下山采买时,听闻的一桩令人齿冷的旧事。她握着笔的手紧了紧,忍不住起身,声音清亮:“先生,学生昨日听闻,邻县有农户因连年歉收,欠了地主几斗租子,竟被那地主强行拉去‘典身’为奴。农户的妻儿哭天抢地阻拦,反被地主家仆拳打脚踢,伤得不轻。依律,‘典身’需双方自愿且经官府备案,那地主这般强逼,是否算得上‘略卖良人’?”
周先生眼中精光一闪,身子微微前倾:“英台这话,问到了要害!《贼盗律》明定,‘略卖良人为奴婢者,绞;伤人者,加役流’。那地主强逼典身已是罪无可赦,伤人更是罪加一等 —— 只是此案难就难在,许多农户目不识丁,不懂律法,常被地主用一纸含糊的‘借据’蒙骗,竟以为是自愿典身,事后也不知该如何申诉,只能忍气吞声。”
马文才忽然转头看向祝英台,平日里疏离倨傲的眼神柔和了几分,语气也少了几分冷硬:“祝兄既知此事,可知该如何帮那农户讨回公道?”
祝英台一愣,随即定了定神,朗声道:“当先帮农户取回那份‘借据’,持借据到官府验明,查证是否属‘强迫典身’;再请县衙郎中为农户妻儿验伤,出具伤痕文书 —— 多攒几分实证,即便官府推诿,也能拿着证据向上级申诉。”
“可‘邀车驾诉冤’之路,凶险万分。” 马文才追问一句,目光中带着几分试探,几分担忧,“若遇上与地主勾结的贪官,非但申冤无门,反会被治‘冲撞仪仗’之罪,届时怕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祝英台沉吟片刻,脑海中闪过现代法治的 “证据意识”,她抬眼看向马文才,语气坚定:“可先寻里正、乡老出面作证,记下地主家仆的威逼之言;再暗中收集地主强占田产、欺压乡邻的过往劣迹 —— 证据攒得越足,便越不容易被驳回。民不畏官,只怕无据;官不畏民,只怕有据!”
周先生听得连连点头,捋着胡须赞道:“好一个‘多攒证据’!律法断案,重的便是‘人证、物证、书证’三全。你们记着,断案从来不是死读条文,而是要替弱者寻一条生路,替冤者讨一个公道!” 他说着,将案上的案卷推向众人,“这卷里还有几桩陈年旧案,你们今日分组议一议 —— 明日我来听你们的断案思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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