墙角的炭盆烧得正旺,红通通的炭火偶尔 “噼啪” 响一声,将暖意送向屋子各个角落,连窗棂上凝结的冰花,都仿佛被熏得柔和了几分。
桌上摆满了热气腾腾的菜肴,除了奶白浓稠的乌鸡汤、琥珀色的松鼠鳜鱼和清炒时蔬,还多了碟酱色透亮的酱鸭,皮油润、肉紧实,旁边小盘里盛着翠绿的腊八蒜,酸香扑鼻,正好解腻。
马夫人坐在主位,身上穿的紫色绸缎长裙绣着暗纹海棠,随着她抬手的动作,裙摆轻轻晃出细碎的光泽。
她手里的象牙筷子几乎没怎么动自己面前的菜,目光始终落在祝英台身上,眼角眉梢都带着温和的笑意。
见祝英台面前的骨瓷汤碗还空着,她先拿起银汤勺,舀了小半碗乌鸡汤,仔细撇去表面最后一点浮沫,才轻轻推到祝英台面前:“祝公子一路风寒,先喝碗汤暖暖胃,这鸡是家里后院养的芦花鸡,每天刨着虫子吃,肉质嫩得很,炖了两个时辰,连骨头都快炖酥了。”
祝英台连忙欠身道谢,刚要端碗,马文才已伸手帮她把碗往近挪了挪,轻声说:“英台,汤还热,慢点端,小心烫着手。
这汤我娘总放些黄芪,喝着不燥,最适合你这刚从南方来的身子。”
说着,他自己也舀了一勺汤,却没喝,先放在嘴边吹了吹,才递到祝英台手边,“你要是怕烫,先喝我这勺晾过的。”
祝英台脸颊微红,接过汤勺尝了一口,醇厚的鸡汤裹着淡淡的药香,顺着喉咙滑下去,暖得五脏六腑都舒展开来,连忙点头:“好喝,比上虞的老鸭汤更鲜些。”
马夫人见她喜欢,立刻又要添汤,马文才笑着拦住:“娘,您先让英台吃口菜垫垫,汤喝多了一会儿吃不下鳜鱼了。”
说着,他拿起公筷,从松鼠鳜鱼的鱼腹处夹了块最厚的肉,仔细看了看确认没有细刺,才放进祝英台碗里:“这块肉最嫩,刺也少,你尝尝这芡汁,我娘特意让厨房放了些冰糖和陈醋,酸甜正好。”
祝英台咬了一口,鱼肉入口即化,酸甜的芡汁裹着鲜美的肉汁,果然好吃,忍不住眼睛亮了亮。
马夫人见了,笑得更欢,又夹了一筷子酱鸭放在她碗里:“尝尝这个酱鸭,是前儿苏州来的师傅做的,甜口的,跟你们江南的味道相近,你肯定爱吃。”
这时,马夫人想起刚才聊起的上虞菱角,又追问:“祝公子说的生菱角,是不是外壳带着点青黑,剥了皮里面是雪白的肉?我年轻时候跟文才他爹去江南,好像见过,就是没敢生吃。”
祝英台一时不知该怎么形容那脆甜,只含糊说着 “是那样的,吃着很清爽”。
马文才笑着补充:“娘,英台说的那种生菱角,我去年在书院听她提过,嚼着脆生生的,像含了颗甜水糖,还带着点湖水的清味。
等明年春夏,咱们要是去上虞,让英台带咱们去河塘边摘,现摘现吃,肯定比运到京城的新鲜。”
他说这话时,眼神不自觉地看向祝英台,带着几分期待,祝英台也悄悄抬眼,两人目光碰了一下,又都慌忙移开,只觉得脸颊更热了。
祝英台的碗里很快堆起了小小的 “菜山”,有鸡腿、鳜鱼、酱鸭,还有撒着枸杞的时蔬。
她连忙放下筷子,躬身道谢:“伯母太客气了,您也快吃,这些菜都好吃,晚辈已经够了。”
马夫人笑着应了,却依旧没停住筷子,又夹了两颗腊八蒜放在她碟子里:“就着蒜吃,解腻。你要是爱吃,回头让厨房给你装一坛,带回去慢慢吃。”
坐在一旁的马老爷,手里捧着个青瓷酒杯,一直静静品酒,目光偶尔落在三人身上,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
这时他终于开口,问起上虞的气候:“祝公子,上虞冬天是不是也常下雪?我听人说江南冬天湿冷,比京城还难熬。”
祝英台放下筷子,认真回答:“回伯父,上虞雪少,冬天多是小雨,下起来淅淅沥沥的,风裹着雨丝,确实冷得刺骨,不过家里会烧炭盆,裹着厚棉袄也还好。”
马文才立刻接话:“英台第一次见这么大的雪,前几日在清风渡过冰面时,还紧张得攥着我的袖子不放,后来走熟了才敢松开。
往后京城下雪,我带她去什刹海看冰灯,那里的冰灯又大又亮,还有冰做的亭子、小鹿,晚上点上灯,好看得很。”
他说得兴起,还伸手比划了一下冰灯的样子,祝英台听着,眼里满是向往,忍不住问:“真的有冰做的亭子吗?会不会冻坏手?”
马文才笑着说:“到时候给你戴副暖手炉,再裹上厚斗篷,肯定冻不着。”
马老爷微微颔首,放下酒杯补充道:“京城冰灯确实值得一看,每年腊月二十过后就开始搭,能一直放到正月十五。到时候让文才多备些暖炉,再带些点心,夜里风大,别冻着,也别饿着。”
他语气虽平淡,却藏着细致的关心,还特意看了马文才一眼,像是在叮嘱,又像是在认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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