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琉璃没接话,而是转向一旁惊慌失措的青黛:“现在是什么时辰?离既定的拜堂吉时,还有多久?”
青黛一愣,下意识答道:“回……回姑娘,已是巳时三刻,离午时正刻的吉时,还有……还有不到三刻钟。”
三刻钟,四十五分钟。
裴琉璃垂下眼睫,快速整理着脑海中混乱的信息和原主零碎的记忆。裴琰之,安西都护,正三品大员,实权武将,据说性格严肃冷硬,前妻亡故三年未续弦,此番娶亲似是宫中某种示意下的结果,并非本愿。裴府情况复杂,三个孩子对继母充满敌意,府中还有侍妾、旧仆……
这是一手烂得不能再烂的牌。
但,她林微,最擅长的,就是在绝境中重新洗牌。
“青黛。”她再次开口,声音依旧沙哑,却清晰无比,“打水来,我要净面。让人把嫁衣和妆奁准备好。”
王氏见她如此顺从,冷哼一声,脸上露出“算你识相”的表情,甩下一句“快点!别磨蹭!”便转身出去了,似乎多待一刻都嫌晦气。
屏风外人影晃动,是王氏带来的婆子丫鬟,以及原主身边另外几个陪嫁侍女,都惶惶不安地候着。
青黛连忙端来铜盆和布巾,眼圈发红:“姑娘,您……您真的没事了?”
裴琉璃就着温热的水净了面,冰冷的帕子覆在脸上时,她彻底清醒过来。镜中映出一张苍白却难掩清丽姿容的少女脸庞,眉眼精致,只是嘴唇失了血色,眼神却已截然不同——那里面的怯懦、绝望被尽数剥去,换上了一种近乎冷酷的平静与审视。
“我没事。”她看着镜中的自己,低声道,既是对青黛说,也是对自己说,“从今往后,都不会再有事了。”
她任由侍女们为她换上那身沉重繁复的青色翟衣(唐代命妇婚服),戴上沉甸甸的珠冠。每一件衣物,每一件首饰,都提醒着她身份的剧变和处境的险恶。
“姑娘……”另一个叫紫苏的贴身侍女一边为她整理腰间的环佩,一边忍不住低声啜泣,“裴府那边……听说不好相与。大少爷性子冷,二小姐脾气骄,小公子更是被宠得……咱们往后可怎么办啊?”
裴琉璃从镜中看着这个不过十四五岁、满脸恐惧的小丫头,原主的记忆里,紫苏是和青黛一起从小服侍她的,忠心却胆小。
“怕什么。”裴琉璃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路是走出来的,日子是过出来的。记住,从踏出这个门开始,你们就不再是裴家旁支的奴婢,而是安西都护府、将军夫人的贴身侍女。腰杆挺直些,莫要让人看轻了去。”
青黛和紫苏怔怔地看着自家姑娘,明明还是那张脸,怎么感觉……像换了个人似的?那通身的气度,竟是她们从未见过的沉稳与威仪,让人不由自主地想听从。
妆扮停当,门外传来催促声。
裴琉璃站起身,翟衣长摆曳地。她最后看了一眼镜中那个凤冠霞帔、陌生又熟悉的盛装少女,深深吸了一口气。
前世,她能在吃人的商场杀出一条血路,从实习生坐到副总裁。
今生,她照样能在这吃人的时代,为自己、也为身边这些依赖她的人,搏一个立足之地!
将军府?继室?后妈?龙潭虎穴?
好得很。
她林微,最不怕的就是挑战。
“走吧。”她转过身,脸上没有任何新嫁娘该有的娇羞或忐忑,只有一片沉静的决然,“别误了,吉时。”
房门打开,午后略显刺眼的阳光涌了进来,照亮她毫无波澜的眼眸,也照亮了前方那条布满荆棘、却又不得不行的——花轿之路。
而隔着数重院落,裴府正门之前,高头大马之上,一身绛紫公服、面容冷峻硬朗的裴琰之,正微微蹙眉,看向内院方向,目光深处,是一片晦暗难明的深沉。
他的新婚妻子,似乎,比预料中更能“拖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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