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初三,裴府后院悄无声息地动工了。
请的是西市最有名的石匠老胡,带着三个徒弟,从后门进的府,工具都用布包着,生怕发出声响。要挖的地方在西厢房底下——那是裴琉璃早看好的,位置隐蔽,上头是堆放杂物的库房,平日少有人去。
老胡五十多岁,精瘦,话少,干活时只问必要的话:“夫人,要多深?”
“一丈。”裴琉璃比划了一下,“长宽各两丈。”
老胡抬眼看她:“要通风,要防潮,墙得砌双层,中间填沙——价钱不便宜。”
“多少钱?”
“人工加料,八十贯。”
“给你一百贯。”裴琉璃说,“但有个条件——今天动工,五天内完工。完工后,你和徒弟在府里住半个月,工钱照付,但不许出府门一步。”
老胡皱了皱眉:“夫人这是信不过我们?”
“不是信不过。”裴琉璃看着他的眼睛,“是这事,不能有半点风声漏出去。”
老胡沉默片刻,点点头:“成。但我得加一条——我小儿子在国子监念书,夫人将来若有机会,照应一二。”
裴琉璃挑眉:“你儿子叫什么?”
“胡明礼,在丙字斋。”
“丙字斋的助教,姓孙。”裴琉璃淡淡道,“前些日子因舞弊被革职了。新来的助教,是我儿承志的同窗。这话,我可以递。”
老胡深深一揖:“谢夫人。”
工程当天就开始了。
挖土的声音闷在地下,上面用厚毡子捂着,几乎听不见。挖出来的土,趁夜用麻袋装了,从后门运出去,倒在城外乱葬岗——那里本就常有人倒土,不起眼。
陈平带着两个护院日夜守在院外,闲人一律不准靠近。
裴琉璃每日去看两次,不指手画脚,只看进度。
老胡确实有本事。第五天傍晚,密室基本成型。深一丈,长宽各两丈,四面墙砌得笔直,用糯米浆混着石灰抹缝,光滑如镜。地面铺了青砖,砖缝用桐油灌过,防潮。顶上架了七根粗壮的榆木梁,梁上铺木板,木板上又铺一层青砖,和上面库房的地面严丝合缝。
最妙的是通风——在墙角隐蔽处开了两个拳头大小的孔,孔道斜着向上,出口藏在西厢房后墙的爬山虎丛里,从外面根本看不出来。
第六天,老胡开始做门。
门设在西厢房靠墙的衣柜后面。衣柜是特制的,底板可以整个掀开,露出下面三尺见方的洞口。洞口有石阶,走下去才是密室真正的铁门——两寸厚的榆木板,外面包着铁皮,门闩是小孩手臂粗的铁杠,从里面一闩,外面除非用撞木,否则根本撞不开。
老胡完工那天,裴琉璃亲自下去验收。
密室空空荡荡,只有墙边摆着几个刚打好的木架。空气中还弥漫着石灰和桐油的味道,但确实干燥,呼吸顺畅。
她在里面站了一会儿,抬头看了看顶上的梁木,又摸了摸墙壁,终于点头:“可以了。”
老胡松了口气。
当天下午,裴琉璃让周管家支了一百二十贯钱给老胡——多给的二十贯是封口费。老胡和三个徒弟在府里又住了十天,这期间好吃好喝招待着,但确实一步没出府门。第十一天,裴琉璃才让陈平悄悄送他们出去,每人又额外给了五贯钱。
老胡临走前,对裴琉璃深深一揖:“夫人放心,胡某这张嘴,比石头还硬。”
裴琉璃颔首:“你儿子的事,我记着了。”
密室完工的第二天夜里,裴琉璃开始往里面搬东西。
第一批搬的是银钱。
周管家带着两个心腹小厮,一箱一箱从库房抬出来。箱子都不大,但沉得压手。搬到密室后打开,里面全是串好的铜钱,一贯一贯,码得整整齐齐。还有几口小点的箱子,装的是碎银子和金锭。
青黛和紫苏负责记账。每搬一箱,就在账册上记一笔:某月某日,入库铜钱多少贯,白银多少两,黄金多少锭。
足足搬了一整夜。
天亮时,密室靠墙的那排木架已经摆满了箱子。粗粗算来,铜钱两千贯,白银五百两,黄金一百两——这还只是琉璃阁开张这一个多月的流水,没算裴琉璃自己的嫁妆和玉真公主借的本钱。
裴琉璃站在密室里,看着那些箱子,许久,对周管家道:“从今天起,库房的明账上,只留五百贯现钱周转。其他的,全移到这里。每月盘账后,多余的银钱都送下来。”
周管家应声:“是。”
“还有,”裴琉璃走到墙边,敲了敲墙壁,“这面墙,还得加一道机关。”
她比划着:“在这里,开一个暗格。不用大,一尺见方就行。暗格的门要做成活动的墙砖,从外面看不出来。钥匙,只你我两人有。”
周管家心头一凛:“夫人要存……”
“要紧的东西。”裴琉璃没说是什么,但周管家已经懂了。
账本、契书、密信——那些比钱更重要的东西。
“老奴明白。”周管家低声道,“这事,老奴亲自来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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