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物理打脸”事件余波未平,裴琉璃“格物致知裴夫人”的名头,倒是在某个小圈子里悄悄传开了。连带着,琉璃阁新出的那款添加了微量明矾、色泽异常持久的“枫露红”口脂,都卖脱了销,乐得裴承泽又扒拉了好一阵算盘。
这日,宫里传出消息,因河西大捷,圣心大悦,特在御花园设“嘉猷宴”,犒赏有功将士及家眷,亦邀部分宗室重臣与有名望的文人雅士同乐。裴家自然在受邀之列。
消息传到裴府,裴秀宁和裴承泽既兴奋又紧张。裴秀宁捏着衣角,小脸发白:“母亲,宫宴上……是不是要行很多礼?会不会有很多贵人?他们会不会考校诗词……”她想起了上次诗会母亲被刁难的事,心有余悸。
裴承泽也抱着他的算盘,难得有些惴惴:“听说御膳房的点心最好吃,可是……规矩是不是也最多?能带算盘去吗?”
裴琉璃看着两个如临大敌的小萝卜头,哭笑不得。她蹲下身,平视着他们:“放心,宫宴嘛,说白了就是皇上请客吃饭。咱们呢,守规矩,不多话,该吃吃,该喝喝。有人问话,就老实回答,不知道的就说不知道。至于诗词歌赋、跳舞助兴……”
她顿了顿,脸上露出一丝狡黠的笑:“那是专业选手干的活儿,咱们是家属,是去沾光的,不是去表演节目的。记住,多看,多听,少说。真要有那不长眼的非要咱们露一手……”
她拍了拍裴承泽怀里的算盘,又理了理裴秀宁的衣襟:“咱们就给他们展示点实在的。秀宁,你这些日子跟着嬷嬷学礼仪,不是白学的;承泽,你的算学,连账房先生都夸。这就够了。”
宫宴当日,御花园内。
金碧辉煌,觥筹交错。丝竹管弦之声悠扬,身着宫装的侍女们穿梭其间。帝后高踞上首,两侧依序是皇子公主、功臣勋贵、文武大员及其家眷。气氛庄重而喜庆。
裴琉璃带着裴秀宁和裴承泽,按照引路太监的指引,在属于裴家的席位坐下。她今日依旧选择了低调而不失身份的装扮,一套湖蓝色绣银线缠枝莲的宫装,发髻上只簪了两支素雅的玉簪,与周围珠光宝气的贵妇们相比,反而显得清新脱俗。
裴琰之因军务尚未完全交接,仍在归途,席位暂时空着。这让他们母子三人,更成了某些人暗中打量甚至试图掂量的对象。
宴至半酣,气氛愈加热烈。果然,不出裴琉璃所料,在一些宗室子弟和文人即兴赋诗、几位擅长歌舞的贵女表演过后,某些人的目光便似有若无地飘向了裴家这边。
一位素来与崔家交好、以“才女”自居的某侍郎千金,在表演完一曲柔美的绿腰舞后,盈盈下拜,目光却笑吟吟地转向裴琉璃这边,声音娇脆:“久闻裴夫人持家有方,更兼巧思妙想,连安国公夫人都赞不绝口。今日宫宴盛景,夫人何不也一展才艺,让我等开开眼界?想必裴将军英雄了得,夫人亦是不凡。”
这话听着是捧,实则故技重施,甚至更狠。在皇帝面前,若被架起来下不来台,那丢的可不只是自己的脸,连裴琰之的面子都要受损。
不少目光瞬间聚焦过来,连上首的皇帝李恪,也似乎略带好奇地瞥了一眼。
裴秀宁紧张地攥紧了袖子,裴承泽也绷直了小身板。
裴琉璃心里冷笑一声,面上却是一片温婉从容。她起身,朝着帝后方向及那位千金微微福了一礼,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众人耳中:“娘娘、陛下面前,妾身不敢妄言。妾身出身商贾,后嫁入将门,于诗词歌舞一道,确实粗陋,不敢污了圣听与诸位贵人的耳目。”
她坦然承认自己的“短板”,姿态放得极低,反倒让人不好再强行逼迫。
那千金却不依不饶,掩嘴笑道:“夫人过谦了。即便不擅诗词歌舞,总也有些别的雅趣吧?譬如插花、点茶……”
裴琉璃抬起眼,目光平静地看向她,又环视一圈,最后朗声道:“承蒙这位小姐抬爱。妾身愚钝,于风雅之事不甚精通。妾身所能者,不过是些管理仆役、核验账目、督促子女功课、偶尔琢磨些能让衣物更耐穿、器皿更好用、或是吃食更洁净安心的小法子罢了。这些都是微末小道,登不得大雅之堂,实在不敢在御前卖弄。”
她这话说得极其朴实,甚至有些“土气”,将自己定位成一个兢兢业业的“管家婆”和“实用技术爱好者”。
然而,就在有些人面露不屑或失望之时,裴琉璃话锋微转,目光看向身旁的裴秀宁和裴承泽,语气带着一丝为人母的骄傲与恳切:
“若说今日宫宴,妾身有何值得在御前一表之事……妾身斗胆,请陛下、娘娘容禀。”她再次向帝后行礼,“妾身家中长子承志,蒙冤系狱,妾身深信其品性,正待大理寺明察还其清白。次女秀宁,性情柔韧,于医理包扎颇有天分,近日已能熟记数十种药材性状,带领丫鬟为府中上下缝制冬衣,针脚细密,无一疏漏。幼子承泽,年方八岁,于算学一道略有心得,如今已能独立核验府中半数账目,分毫无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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