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白。‘磐石’,名字很有分量。我会在四十八小时内,把所有资料备齐。”阿鬼的回答简洁有力,带着军人般的执行力。
干脆地挂断电话,李慕阳将手机随意丢回副驾,目光却并未收回,而是沉沉地投向车窗外那片流光溢彩、仿佛永不疲倦的都市夜景。
那璀璨夺目、如同星河倒泻般的光芒,映在他深邃如寒潭的瞳孔里,却奇异地折射不出丝毫暖意,反而更添了几分疏离与冰冷。
这座城市繁华喧嚣的表象之下,究竟隐藏着多少不为人知的肮脏交易、精心编织的阴谋罗网、以及瞬息之间便可决定生死的残酷杀戮?
他重活一世,带着前世秦峰的所有记忆与不甘,绝不再是那个被至亲背叛、被命运玩弄于股掌之间、最终在阴暗潮湿的海城监狱含恨而终的可怜虫!
这一世,他李慕阳(秦峰),必须做,而且只能做那个稳坐钓鱼台、执掌乾坤、拨弄风云的执棋之人!
他要将所有潜在的威胁,所有不确定的因素,都牢牢地、死死地掌控在自己手中,绝不允许任何人、任何事,脱离他设定的轨道!
而苏颜……他脑海中不由自主地,再次清晰地闪过那张在卧室昏暗光线下,显得异常苍白、却又带着一种不肯完全屈服、如同风中细草般倔强的脸庞。
她是他这盘错综复杂棋局中,一枚颇为特殊、甚至带着点意外性的棋子,美丽,脆弱,易碎,如同上等的景德镇薄胎瓷,却又奇异地蕴含着一种未被现实完全磨灭、如同野草般顽强的韧性。
妥善地“安置”她,确保她能持续不断地沿着他设定好的“星光大道”“增值”,同时最大限度地避免她因为不必要的个人情绪而产生任何计划外的“变量”,这同样是他作为顶尖“棋手”必须履行的职责与考量之一。
或许,在某个适当的、不影响大局的时机,可以再额外给予她一些……适当的、“性价比”高的“资源”倾斜,作为对她今晚“配合”与未来持续“效用”的补偿?
他冷静地、不带任何感情色彩地思忖着,大脑如同精密的仪器,快速计算着这项特殊“资产”的后续投入与预期产出比,力求达到最优解。
与此同时,城市的另一端,那栋如同精美鸟笼般的别墅主卧内,苏颜依旧保持着那个几乎被冻结的僵硬坐姿,仿佛时间在她周围凝固了许久,许久。
李慕阳的到来与离去,像一场精准计算过的、突如其来的高烈度风暴,将她这些天凭借意志力勉强搭建起来的、用以自我保护、自我欺骗的心理防线,毫不留情地冲击得七零八落,露出了底下荒芜而残酷的真实地貌。
原来,她所有的努力,所有的坚持,所有的隐忍与付出,在绝对的力量差距和冰冷无情的利益天平面前,依旧是如此的不堪一击,渺小得如同螳臂当车。她所谓的“价值”,完全取决于执棋者一时的需要与兴致。
她缓缓地、如同生锈的机械般抬起仿佛有千斤重的手臂,冰凉的指尖轻轻抚上自己光滑却毫无血色的脸颊,触手一片意料之中的、深入骨髓的冰凉。
没有眼泪。或许,连她身体里的水分都懂得,在这种纯粹到赤裸的利用与被利用的关系里,在这种明码标价的交易场中,哭泣是最廉价、最无用、也最不被允许的奢侈品,是连她自己都会鄙夷的软弱象征。
她支撑着虚软的双腿,有些踉跄地走到那面巨大的、可以俯瞰部分庭院的落地窗前,额头轻轻抵在冰冷刺骨的玻璃上,目光没有焦点地投向窗外那片属于李慕阳的、她暂时栖身却永无归属感的华丽牢笼之外。
夜色深沉如墨,远处城市的心脏地带,无数灯火如同无数双冷漠而疏离的眼睛,正静静地、居高临下地注视着她的孤独、她的无助、以及她此刻内心那片无边无际的荒凉。
然而,就在这片几乎要将她彻底吞噬的、冰冷刺骨的绝望深渊之中,一股极其微弱、却异常清晰、带着某种不甘毁灭的韧性的力量。
如同在巨石压迫下、于不见天日的石缝深处挣扎求生的嫩芽,悄然地、顽强地从她心底那片冻土之下破土而出。
李慕阳最后留下的那句话,像一根带着倒刺的芒刺,深深地扎在她鲜血淋漓的心上,此刻却奇异地成为了某种反向的刺激物——“你的路,还很长。”
是啊,她的路还很长。不是因为他的“恩赐”或“施舍”,而是因为她自己,早已没有了回头路可走。
父亲的困境,家族的希望,那份沉甸甸的、用自由和尊严换来的“合约”,还有她内心深处,那份被现实反复碾压却始终未曾彻底熄灭的、不甘平庸、渴望挣脱束缚、渴望证明自己存在价值的执拗火种……
所有这些,都不允许她就此沉沦,不允许她像个真正的玩偶般被随意摆布后,就心安理得地接受被丢弃的命运!
她猛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那冰冷的空气灌入肺腑,带来一阵刺痛,却也像一剂强心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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