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那头的声音，像一条从极地冰洋深处钻出的、带着粘稠液体的毒蛇，沿着无形的电波信号。
蜿蜒钻入苏颜的耳膜，盘踞在她骤然陷入一片空白的大脑沟回深处。那声音并不显得急促或高亢，反而有种刻意压低的、近乎温和的沉稳，仿佛一位耐心极好的教授在阐述某个艰深的定理。
但每一个音节，都像是被精心打磨过的冰锥，带着不容置疑的、冰冷的穿透力。
仿佛能无视物理的阻隔，透过颧骨，直接敲击在她灵魂最脆弱、最毫无防备的那层鼓膜上，引发一阵源自生命本能的、细微却清晰的战栗。
苏颜感觉自己的喉咙像是被一只从阴影里伸出的、覆盖着鳞片的无形之手死死扼住了，呼吸在千分之一秒内骤然停止，胸腔里本就稀薄的空气被瞬间彻底抽空，带来一阵尖锐的、如同肺叶被挤压揉搓般的刺痛。
她握着那只最新款、边缘圆润的智能手机的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失去了血色，泛出一种僵硬的青白色，冰冷的金属与玻璃混合的外壳，硌着掌心因为紧张而泌出冷汗的嫩肉。
窗外，最后一点挣扎着的、灰紫色的天光也被浓稠如墨汁的夜幕彻底吞噬、湮没，别墅内部陷入一种连灰尘飘落都仿佛能听见声响的死寂。
只有她那颗失控的心脏，在耳蜗深处疯狂地、毫无章法地“咚咚”擂响，那声音沉闷而急促，如同远古战场上传来的、预示着城池即将陷落的、绝望的鼓点，一声声，撞击着她摇摇欲坠的理智防线。
“……你……你到底是谁？” 她的声音干涩得像是用粗糙的砂纸在生锈的铁皮上反复摩擦，带着根本无法控制的、生理性的微颤。
在这空旷得可以产生回音的客厅里，显得如此微弱，如此绝望，仿佛溺水者最后一口徒劳的喘息。
“我们是谁，并不重要，亲爱的苏小姐。” 那个男声似乎极其轻微地笑了一下，那笑声里没有任何属于人类的暖意。
只有一种仿佛洞悉了一切秘密、掌控着全局的、令人从脊椎骨里冒出寒气的从容，“重要的是，我们恰好掌握了一些……非常、非常有趣的信息碎片。
是关于秦峰先生的，嗯，或者，让我们说得更准确一些，是关于那位名叫‘李慕阳’的年轻人身上，正在发生的、那些用现有所有科学理论都难以解释的、堪称……‘神迹’般的转变。”
“奇迹”这两个字，被他用一种近乎歌剧咏叹调的、带着玩味与审视的口吻缓缓吐出，尾音刻意拉长，像一枚浸泡过神经毒液的、极其细微的针。
精准无比地刺中了苏颜内心深处那个被层层包裹、最不敢触及的秘密核心。
她的血液仿佛在这一瞬间停止了流动，彻底凝固，四肢百骸都透出一种深入骨髓的寒气，连指尖都变得冰凉。
他们知道！他们竟然知道！这怎么可能？除了她这个意外的窥见者，和秦峰那个当事人。
这个光怪陆离的世界里，不应该存在第三双知晓那个荒诞、恐怖、颠覆一切认知的真相的眼睛！
“我……我完全不知道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苏颜强迫自己从那巨大的惊骇中抽离出一丝理智，用尽了她作为演员所能调动的全部演技。
试图让声音听起来带着被无端骚扰、污蔑后的合理愠怒与深深的困惑，甚至刻意带上了一丝被冒犯的尖锐。
“李慕阳就是李慕阳！秦峰是秦峰！他们是两个人！请你不要在这里故弄玄虚，散布这些荒谬的言论！如果没什么正经事，我立刻就要挂断……”
“苏小姐。” 对方甚至没有提高音量，就以一种不容置疑的语气平稳地打断了她，那语气里带着一种成年人在看孩童拙劣表演时的、淡淡的戏谑与了然。
“我们都很清楚，彼此的时间都非常宝贵，实在没有必要浪费在这种毫无营养、也毫无意义的试探性对话上。
秦峰先生，或者更准确地说，是那个占据了李慕阳先生年轻躯壳的、强大而古老的意识体，此刻正在数百公里之外的燕京。
进行着一场关乎他未来命运、也关乎许多人命运的、至关重要的博弈。
而我们，恰好在某些关键性的问题上，或许能为他提供一些……他目前尚未察觉、或者说意想不到的‘帮助’。
当然，反之，我们也完全可以成为他整个精妙计划中，那个最大的、足以颠覆一切的……‘变数’。”
他刻意停顿了一下，仿佛是为了让话语的分量更好地沉淀。
听筒里随之传来几声极其细微、却清晰可辨的、仿佛是修长指尖在轻轻敲击着某种硬木桌面边缘的声音。
嗒，嗒，嗒……规律而缓慢，每一声，都像是直接敲打在苏颜那已然绷紧到极限的神经末梢上，带来一阵阵生理性的心悸。
“这一切的走向，最终将取决于您的选择，苏小姐，也同样取决于秦先生他本人的态度。我们希望能够与秦先生，开诚布公地谈一笔对彼此都有利的交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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