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后第三天的清晨,安全区笼罩在一片淡蓝色的水汽中。夜间的露水还未完全蒸发,在废墟间残留的金属碎片和玻璃渣上凝结成细密的水珠,反射着初升朝阳的微光。空气中弥漫着泥土、铁锈和淡淡的消毒水气味——那是马文用仅存的化学品调配的简易消毒剂,用来防止伤口感染和尸体腐败引发的瘟疫。
我站在重建后的东门了望塔上,手掌摩挲着锈迹斑斑的栏杆。铁栏杆表面粗糙的质感让我想起三天前那场战斗——赵三的铁爪擦过我后背时,金属与金属摩擦发出的刺耳尖啸,还有皮肤被划开后涌出的温热血液。那种刺痛感仿佛还残留在神经末梢,每一次呼吸时背部的绷带摩擦都会唤醒记忆。
但疼痛是必要的提醒。它让我清醒,让我明白安全区的脆弱,也让我下定决心:绝不能重蹈覆辙。
向下望去,铁叔正带着十几个居民给新砌的围墙涂抹防腐层。这位老兵虽然肋骨断裂还未痊愈,却执意要参与重建工作。“躺着等死不如干点实事,”他是这么说的,“我这把老骨头还硬朗着呢。”
铁叔站在简易脚手架上,左手扶着墙壁,右手用长柄刷子仔细地将暗绿色的粘稠液体涂抹在混凝土表面。那是马文花了两天时间调配出来的防腐药剂——用废弃化工厂里找到的环氧树脂、防酸涂料和一些不明化学品混合而成。马文在实验室里捣鼓的时候差点引发小规模爆炸,但最终成果令人满意:这种药剂能在墙面形成一层坚韧的膜,有效抵御强酸腐蚀和大多数变异者体液的侵蚀。
更巧妙的是,在药剂未干透之前,工人们将数百根钢筋倒刺嵌入了墙体内层。这些倒刺来自废墟里拆解的钢筋,被铁叔用简易锻炉加热后掰成锐利的弯钩状,密密麻麻地排列在墙面上,间隔不超过二十厘米。远远看去,整面围墙就像一头蛰伏的巨兽,无声地张开了满口獠牙。
“林哥,您站这儿快半小时了。”年轻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我转头,看到阿明端着两个铁皮杯子爬上了望塔。他是安全区里最小的孩子之一,只有十四岁,但末世让他过早成熟。三天前的那场战斗中,阿明没有像其他孩子那样躲进地下室,而是冒着流弹给各处送水送弹药。战斗结束后,他主动要求参与值班。
“这是苏晓姐煮的蒲公英茶,”阿明递过一个杯子,“她说您嗓子还没好,这个能消炎。”
我接过杯子,温热的触感从掌心传来。茶水里漂浮着几片蒲公英叶子和不知名的草根,味道苦涩中带着一丝回甘。三天前吸入的烟尘让我的喉咙一直沙哑,说话时像含着砂纸。
“谢谢。”我喝了一口,目光重新投向下方,“铁叔他们涂了多久了?”
“天没亮就开始了。”阿明趴在栏杆边,眼神里带着少年特有的好奇,“马文哥说这层涂料干透需要六小时,所以他们要赶在正午前完成东墙的全部涂刷。下午太阳最大的时候,涂料固化效果最好。”
我点点头,心里计算着进度。三天来,安全区的重建几乎是以透支所有人体的代价推进的。白天清理废墟、修复防御工事,晚上轮流值班警戒、照顾伤员。每个人的眼睛里都布满血丝,走路时脚步虚浮,但只要还有力气,就没有人停下来休息。
因为大家都知道,停下就意味着死亡。
“了望塔的震动传感器调试好了吗?”我问阿明。这孩子对机械有种天生的敏感,马文经常带着他一起捣鼓那些设备。
“昨晚就调好了。”阿明兴奋地说,“马文哥从直升机残骸里拆了三个陀螺仪,改造成了地震感应器。埋在围墙地基下面,只要地面震动超过设定阈值,塔上的警报器就会响。我们还做了分级报警——如果是小型震动,比如几个人走路,就亮黄灯;如果是大型生物或者车辆靠近,就亮红灯同时蜂鸣。”
他说着指向了望塔顶端新安装的警报装置。那是一个用汽车喇叭、摩托车电池和一堆电线拼凑出来的简陋设备,但在末世里已经算是高科技了。
“做得好。”我拍拍他的肩膀,“去告诉马文,午饭后我需要他做个完整的防护系统演示。”
“是!”阿明敬了个不标准的军礼,快步跑下了望塔。
我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楼梯转角,心中涌起复杂的情绪。阿明这个年纪的孩子,在旧世界里应该坐在教室里读书,和同学打闹,为考试烦恼。而现在,他熟稔的是武器操作、伤口处理和陷阱布置。末世夺走了他的童年,却也赋予了他超越年龄的坚韧。
但这不应该是常态。我握紧栏杆,铁锈的碎屑沾满了掌心。我们必须建立一个能让孩子们重新拥有童年的地方,而不是让他们在废墟中学会如何杀人或被杀。
上午十点,太阳已经完全升起,驱散了清晨的水汽。安全区在阳光下显露出全新的面貌——或者说,全新的防御姿态。
原本坍塌的东侧围墙不仅被重建,还被拓宽到了三米。这个决定在重建会议上引起过争议:更宽的墙意味着更多的材料和工时,而我们的资源极其有限。但铁叔坚持己见:“两米的墙,大型变异者一个冲锋就能撞出裂缝。三米的厚度,加上钢筋混凝土结构,至少能扛住三次重型撞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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