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带着海腥味和铁锈味的珠峰号返回充满现代科技感的沿海基地,一行人仿佛穿越了时空。
虽然身体疲惫,但每个人眼中都多了些不一样的东西,那是被历史沉淀和前辈智慧洗礼后的沉静。
实验室里,失败的阴霾并未完全散去,那些乱码和错误报告依然存在于服务器深处。
王涵一回来就钻进了控制室,没有立刻扑向键盘,而是摊开了笔记本,用笔在上面快速地勾勒着、记录着,将他在珠峰号轨道上触摸到的“质感”和脑海中新的建模思路转化为草图与关键词。
就在他沉浸其中时,陈铭远的声音伴随着脚步声再次响起,这次还带着一个陌生的、略显单薄的身影。
“来来来,都停一下手里的活,给你们介绍个新同事。”陈铭远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
众人抬头望去,只见陈铭远身边站着一个年轻人,看起来比王涵还要小一两岁,戴着厚厚的黑框眼镜,头发乱蓬蓬的像是刚被台风袭击过,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格子衬衫,眼神有些飘忽,似乎还没完全适应这里的灯光和环境。
他怀里紧紧抱着一个老旧的帆布包,仿佛里面装着全世界最珍贵的宝贝。
“这位是林翰,”陈铭远拍了拍年轻人的肩膀,后者微微缩了一下,像只受惊的兔子,“刚从‘南天门’项目组调过来。”
“南天门?”高云峰大校挑了挑眉,他对这些玄乎的项目代号很感兴趣,“这名字够霸气,干啥的?”
林翰推了推厚重的眼镜,声音不大,但吐字清晰:“原计划是……建造通往近地轨道的太空电梯。”
“噗——”正在喝水的赵大力差点一口喷出来,呛得直咳嗽。李文斌也猛地抬起头,镜片后的眼睛瞪得溜圆。连王涵都停下了笔,有些讶异地看向这个不起眼的新人。
太空电梯?!这概念在科幻小说里都快被写烂了,但现实中……
陈铭远嘿嘿一笑,揭晓了答案:“别惊讶。小林去了那边半年,把涉及太空电梯主体结构的材料力学、轨道动力学、引力梯度补偿、甚至包括规避太空垃圾的路径规划……所有核心数理模型,全给计算、优化、完善了。”
他顿了顿,看着众人惊愕的表情,补充了最关键的一句:“然后他就没事干了。那边剩下的主要是材料合成和工程实现的问题,用他的话说,‘剩下的工作缺乏数学上的美感’。正好咱们‘龙脊’这边在建模上遇到了点麻烦,我就把他要过来了。”
没事干了……缺乏数学上的美感……
这话听着怎么那么……欠揍呢?可看着林翰那副完全沉浸在自我世界里、毫无炫耀之意的模样,众人又觉得他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所以……”王涵难得地对一个陌生人产生了强烈的兴趣,他站起身,走到林翰面前,直接问道,“你对非线性瞬态场-固耦合问题,有研究吗?”
林翰眨了眨眼,似乎没太理解王涵这跳跃的思维,但他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是电磁场与弹性力学边界时变的问题吗?涉及哪些偏微分方程组?边界条件是什么?”
王涵立刻拿起笔记本,指着上面几个他刚刚写下的核心方程和假设条件。
林翰凑过去,厚厚的眼镜片几乎要贴在纸上,只看了一眼,便点了点头,喃喃道:“哦,这个啊,可以考虑引入广义拉格朗日乘子法处理移动边界,再结合自适应网格细化来捕捉界面突变,计算量会大一些,但理论上可以解决。”
他说得轻描淡写,仿佛在说“一加一等于二”那么简单。旁边竖着耳朵听的李文斌,嘴角抽搐了一下,他研究了几天都没头绪的问题,人家看一眼就给出了方向?这他妈……
陈铭远满意地看着这一幕,打断道:“行了行了,学术交流有的是时间。这都几点了,食堂快没饭了!高团长,你前几天是不是说要请客加餐?”
高云峰大手一挥,豪气干云:“没问题!走!食堂小灶!今天给咱们的数学上帝……呃,不对,给小林同志接风,也给你们这群跟乱码搏斗的英雄洗尘!我让人弄了几只大龙虾,管够!”
………………
基地食堂的小包间里,气氛热烈。巨大的圆桌上,中间摆着几只通红油亮、香气扑鼻的清蒸大龙虾,格外显眼。周围环绕着各色菜肴,虽然比不上外面的酒店精致,但分量十足,充满了军营特有的实在感。
高云峰作为在场军衔最高者,率先举起了装着饮料的杯子(基地严格禁酒):“来!第一杯,欢迎小林同志加入咱们‘龙脊’团队!希望你这数学大家,早点帮我们把那该死的乱码给收拾服帖了!”
众人都笑着举杯。林翰有些手足无措地端起杯子,小声说了句“谢谢”,脸微微泛红。
陈铭远笑着对林翰说:“别紧张,小林。这里没那么多规矩。你看咱们王总工,”
他指了指正专心致志跟一只龙虾钳子搏斗的王涵,“他刚来的时候,比你还像社恐,现在不也……嗯,至少敢在吃饭的时候想问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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