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脊”项目的庆功宴余温尚未完全散去,王涵原本打算第二天一早就返回“金乌乙型”基地,却被陈铭远一个电话又叫到了他在基地的办公室。
办公室里烟雾缭绕,陈铭远没像往常一样坐在椅子上,而是叉着腰在窗前踱步,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烟灰缸里已经堆满了烟头。
“妈的!欺人太甚!”看到王涵进来,陈铭远把半截烟狠狠摁灭,几乎是低吼出来。
王涵心里咯噔一下,很少见陈铭远气成这样。“陈老师,出什么事了?”
“什么事?”陈铭远猛地转过身,指着王涵,“你小子!9月份了!高考早他娘考完了!大一新生都军训快结束了!老子本来想着,让你在国科大安安稳稳深造几年,把基础打得更牢靠点,再慢慢接手更重的担子。
谁想到你个怪物,蹭蹭蹭几下,‘玄鸟’、‘龙脊’、现在又搞个‘金乌乙型’,都快撵上我们这些老家伙的脚后跟了!”
他这话听着像是夸奖,但语气里全是愤懑。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你小子风头太劲了!”陈铭远走到办公桌前,抓起一份红头文件,用力拍在王涵面前,“看看吧!上面刚下来的通知!说是为了加强‘盘古计划’青年领军人才的培养与指导,特选派一位资深院士,担任你的‘特别学术指导’!协助你开展工作!”
王涵拿起文件,快速浏览。文件措辞严谨,充满关怀,但核心意思很清楚:一位名叫周志刚的物理学院士,将正式介入他的工作,拥有“指导和建议”权。
而这位周院士,王涵略有耳闻,是理论物理出身,在学界资历很老,但与“玄鸟”、“龙脊”这类偏重工程的项目交集不多,更偏向基础研究和学术管理。
“周志刚院士?我……我不需要什么特别指导啊。”王涵有些茫然,他习惯了在陈铭远的庇护下自由探索,突然空降一个“指导”,让他本能地感到不适。
“你不需要?我他妈的还不知道你不需要?!”陈铭远气得又点起一支烟,“可这是上面的正式任命!文件直接下发,绕过了我!老子也是看到文件才知道!”
他猛吸一口烟,吐出浓浓的烟雾,眼神冰冷:“这是看着‘龙脊’成功了,想来摘桃子了!顺便……看着点你这条快要脱缰的野马!什么狗屁‘指导’,就是来分权、来掣肘的!那帮狗日的,见不得我们这边势头好,变着法子来挖墙脚、掺沙子!”
王涵沉默了。他再不通人情世故,也明白了其中的关窍。“龙脊”的巨大成功,让他这个年轻的总工声望达到一个新的高度,同时也引来了更多的关注,或者说……忌惮。有人不希望陈铭远这一系,尤其是他王涵,拥有太多不受控制的资源和影响力。
“这个周院士……”王涵斟酌着词句。
“周志刚这人,学问是有的,但……”陈铭远冷哼一声,“更是个官场老手,最擅长搞平衡,写报告是一把好手。让他来‘指导’你?他能指导你什么?指导你怎么用黎曼几何去计算电磁炮轨道?还是用规范场论去设计靶丸结构?扯淡!”
他烦躁地挥挥手:“他就是来盯着你,让你按‘规矩’办事,让你写的报告符合某些人的预期,让你别整天想着搞那些‘离经叛道’的大新闻!‘金乌乙型’?我估计他第一个就不看好!三十亿经费烧了一半还没看到明确成果?正好给了他指手画脚的理由!”
王涵感到一阵心烦意乱。“金乌乙型”正处在关键且烧钱的攻坚期,这个时候来个不了解情况、可能还带着不同意见的“指导”,无疑会增加内耗,拖慢进度。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王涵看向陈铭远。
陈铭远盯着王涵,看了足足有半分钟,眼神复杂,最后长长叹了口气,带着一种无可奈何的疲惫:“怎么办?硬顶肯定不行,那是违抗上级安排。只能接着,走着瞧。”
他走到王涵面前,语气沉重地叮嘱:“王涵,你给我听好了。这个周院士来了,表面上,该尊重要尊重,该汇报要汇报,别给人留下把柄。但是!”
他语气陡然加重,目光锐利:“在技术问题上,给老子守住底线!‘金乌乙型’的方向不能变!该怎么搞还怎么搞!他要是瞎指挥,你就给老子阳奉阴违!拿技术数据怼他!出了问题,老子给你顶着!大不了再拍一次桌子!”
“记住,你现在不是一个人了。你身后有‘龙脊’的团队,有‘金乌乙型’那帮指望你的家伙,还有我这张老脸!”
陈铭远用力拍了拍王涵的肩膀,“别被这些破事分了心!你的战场在实验室,在那些公式和数据里!外面这些狗屁倒灶的事情,有我!”
王涵看着陈铭远那虽然愤怒却依旧坚毅的眼神,心中涌起一股暖流和力量。他重重地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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