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术板上的磁场拓扑图已延伸到第三块,王涵袖口沾着马克笔的蓝痕,林翰手边的草稿纸堆起了毛边。那个发散奇点依旧顽固地卡在核心,像一颗咬不碎的硬核。
这时,王涵搁在控制台上的个人终端屏幕又亮起光。
他擦了下手,拿起终端。
消息来自马维,很简短:
【上级评审初步结论:否定克隆人技术路径。仅支持记忆信息存储及基因库保存。伦理与技术风险不可控。项目方向需调整。盼复。】
王涵盯着那几行字。实验室里只有服务器风扇的低频嗡鸣。林翰从屏幕后投来一瞥。
几秒后,王涵回复:
【收到。我会向上沟通。你们先按此框架立项,细化记忆存储与基因保存技术方案,尤其是长期稳定性与抗干扰能力。其他暂缓。】
发送。
他把终端放回控制台,重新看向战术板。笔尖悬在空中,那团磁场乱麻仿佛扭曲成了别的形状。
林翰轻声问:“路被堵了一条?”
“只留了信息,否定了载体。”王涵声音有点干,“备份灵魂,但杀死肉体。然后指望在目的地用保存的基因造个新空白躯体,再把灵魂塞进去?且不说这技术隔了多少座山……这到底算什么?”
“算妥协。”林翰一针见血,“伦理上,制造克隆人并植入他人记忆触碰了‘人’的定义红线。但保存数据和基因,可以解释为‘文化遗产保护’和‘物种延续’。前者太像造人,后者听起来像建图书馆和种子库。政治风险不同。”
王涵放下笔。他知道林翰是对的。
“我去打个电话。”
他走进实验室内侧的隔间,关上门。这里隔音很好,只有通风口细微的气流声。他调出加密线路,直接呼叫钱老的私人号码。
铃音响了很久。就在王涵以为不会接通时,连线建立了。
“我是钱守拙。”声音平稳,但透着一丝被压抑的疲惫。
“钱老,是我,王涵。关于‘彼岸’项目上级的评审意见……”
“我知道了。”钱老打断他,语气里没有了往常的耐心,“王涵,你告诉我,你究竟想做什么?”
王涵一怔:“我想为‘星槎’找到载人航行的可行路径……”
“具体点。”钱老加重语气,“你是想送一批活生生、能喘气、能生儿育女的人去新家园,还是想送一堆硬盘和试管过去?”
“当然是活人!”
“那你为什么非要盯着克隆人这条线?”钱老罕见的严厉透过听筒传来,“你以为高层不知道这条技术路径可能更‘直接’吗?
你以为那些伦理学家、社会学家,还有我,都是老古董,不懂变通?王涵,我们面临的不是实验室里的技术取舍!是关乎文明根脉的选择!”
王涵握紧了终端。
钱老深吸一口气,语气稍缓但更沉:“我直接告诉你为什么不行。第一,技术不可控。克隆发育的偏差,记忆写入的错乱,任何一点失误,产出的可能不是‘人’,而是无法定义的悲剧。
我们负担不起这种风险,尤其是在太空船那种极端封闭环境里。一个‘产品’出错,可能导致整个社会结构对这项技术的恐慌和崩溃。”
“第二,社会不可接受。民众可以理解为了延续文明我们需要做出牺牲,但他们无法接受一群由‘工厂’生产出来的、带着逝者记忆的‘新人’。
这会在内部埋下分裂和恐惧的种子。‘星槎’计划需要的是团结,是哪怕面对绝境也互相扶持的‘人’,而不是身份存疑的‘复制品’。”
“第三,”钱老停顿了一下,“也是最关键的一点。如果我们今天可以为了生存而突破‘创造人’这条底线,那么到了新家园,面对更严酷的环境,我们会不会突破下一条?
筛选基因?优化记忆?删除‘不良’特质?这条路的尽头不是人类的延续,是人类的自毁。我们会变成自己都恐惧的东西。”
王涵喉咙发紧:“可是……如果规模化船坞和慢速航行也失败了呢?如果‘星炎’引擎最终无法突破?我们总得有一个最后的保险。”
“所以保留了记忆存储和基因库!”钱老的声音再次拔高,“那是保险!是文明的信息备份!但你不能把备份当成主力!王涵,你的任务,你整个‘星槎’团队的任务,是想尽一切办法让‘活人过去’这个主力方案成功!不是现在就想着怎么去用那个备用的、瘸腿的、充满诅咒的方案!”
罕见的怒火从这位向来沉稳如山的老人话语中迸发出来。那不仅仅是生气,更像是一种深切的失望和焦虑。
“陈铭远让你去南天门,是让你把眼光拉回来,看看我们正在建造的、实实在在的‘活路’!
你倒好,一头扎进林翰的引擎里——那没错,那也是活路的关键——但同时,你心里还惦记着那条‘死而复生’的邪路!你的精力是无限的吗?你的决心分得清主次吗?”
王涵靠在隔间墙壁上,他无话可说。
他确实被那个终极难题逼得有些魔怔了,抓住任何看似可能的线索,哪怕那线索散发着不祥的气息。
“对不起,钱老。”他低声说。
通讯另一端沉默了片刻。
“王涵,”钱老再开口时语气缓和下来,带着深深的疲惫,“我知道压力有多大。曾经,华夏势弱之时,我们都快被逼疯了。
但越是这种时候。有些线我们不能跨。跨过去,就算赢了,我们也输了根本。”
“我明白了。”王涵说,这次声音清晰了些,“‘彼岸’项目会严格按照评审意见调整。重点攻关记忆存储的长期高保真和基因库的极端环境保存。克隆及意识写入方向仅保留最低限度的理论追踪。”
“嗯。”钱老应了一声,“南天门和星炎才是你的主战场。别再让我看到你在次要问题上分散精力。
“是。”
通讯结束。
王涵在隔间里站了一会儿才推门出去。林翰还在计算,听到声音头也不抬:“挨骂了。”
“嗯。”王涵走回战术板前,看着那复杂的图样,“钱老是对的。我们得把路走正。”
“所以?”林翰终于转头看他。
“所以,”王涵抓起笔,重重地在那个发散奇点旁边画了一个圈又打了个叉,“先干掉这个。让我们的飞船能飞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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