染坊厢房内,染料与尘土混合的气息弥漫空中,光线透过高窗的格栅,落下几道昏黄的光柱,映照出浮动微尘。短暂的安宁之下,是仍未散去的紧张。
秦铮与谢景行迅速将现状告知芸娘,自然隐去了涉及玉玺、星象、浑天仪等核心机密,只言因撞破曹党一桩极大的阴私勾当而遭灭口追杀。
芸娘听得面色发白,手指紧紧攥着衣角,眼中却并无畏惧退缩之意,反而愈发坚定:“曹贼祸国,人神共愤!恩公们所做必是正义之事!妾身虽力薄,但在这京城街巷经营数年,三教九流也识得几个,消息还算灵通。恩公若有差遣,万死不辞!”
她的态度让秦铮心中微动。这是一个极好的,深入市井脉络的机会。
“眼下最急迫之事,需尽快将我们平安的消息,传递给一位朋友。”秦铮沉吟道,“她常在城南一带活动,人称‘荆娘’,经营着一家不大起眼的茶寮。”他大致描述了荆娘的形貌特征和茶寮位置。
芸娘仔细记下,点头道:“城南的茶寮……妾身有相熟的货郎常往那边送货,人极可靠,或可托他悄递个口信。只是如今风声紧,需得万分小心,不能直言,需设个暗语。”
“可言:‘清水县的故人,捎来几匹落霞染的布样,请掌柜的瞧瞧成色。’她若问是何布样,便答:‘青江缎,月白绫,还有一匹……秋山红的边角料。’”秦铮迅速编好一套说辞,落霞暗指他们方才经历的火险与追杀后的狼狈,“秋山红”则暗扣那谶语中的“秋山”二字,既是试探,也是提醒。
“清水县故人,落霞染的布样,青江缎,月白绫,秋山红边角料……”芸娘低声重复一遍,确保记牢,“妾身明白了,这就去安排。”
她行事极为利落,嘱咐两人切勿出声,便悄然离去。
屋内只剩下秦铮与谢景行。两人沉默片刻,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凝重与急迫。
“秘库前辈那十六字偈语,‘星落秋山,血沃荒原。钥藏于殇,非命难启。’”谢景行压低声音,眉头紧锁,“‘秋山’……秦兄,你认为究竟所指为何?皇家秋山猎场?还是另有所指?”
秦铮目光沉凝,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皇家秋山猎场,可能性极大。那里是皇家禁苑,守卫森严,且‘秋山’之名直指偈语。若血钥真与皇室血脉或特殊传承有关,藏在猎场某处,或与猎场某些特殊仪式、地点相关,也说得通。且‘星落’……或许暗示需要在特定星象时进入秋山?”
“但秋山猎场范围极广,山峦起伏,丛林密布,即便知道在那里,寻找起来也无异于大海捞针。何况,‘血沃荒原’、‘非命难启’……”谢景行语气沉重,“这偈语透着不祥,似乎暗示寻找之路必将伴随血腥与牺牲。”
“还有‘殇’。”秦铮补充道,“未成年而夭,或指巨大的悲痛灾难。藏钥于‘殇’,或许意味着那钥匙所在,与某位夭折的皇室成员有关?或是某处发生过巨大灾难之地?”
线索支离破碎,拼凑出的画面却愈发令人心悸。每一个可能的方向,都意味着难以想象的艰难与危险。
等待芸娘消息的时间显得格外漫长。窗外市井的喧嚣似乎也变得遥远而不真切,唯有曹府搜捕的阴影仍如利剑悬顶。
约莫一个多时辰后,门外传来三长两短的轻微叩门声——是芸娘约定的暗号。
秦铮悄然开门,芸娘闪身而入,面色微带潮红,似是快步赶回。
“如何?”谢景行急问。
芸娘缓了口气,低声道:“口信已托人带去了。那货郎机灵,应无纰漏。”她顿了顿,脸上露出一丝异样神色,“此外,妾身方才出去,听闻街面上有些……奇怪的流言。”
“流言?”秦铮心念一动,想起自己让谢景行散播出去的消息。
“正是。”芸娘点头,声音压得更低,“都在私下传,说陛下并非寻常病症,乃是……乃是中了邪祟,被极阴毒的东西妨害了龙体!还说那东西就藏在宫里,吸食陛下的精气神呢!说得有鼻子有眼,甚至有人说……说可能和不久前献上的什么祥瑞有关……”
流言起效了!而且传播的速度和扭曲、丰富的程度,超出了他们的预期。这无疑会在暗中引起巨大的恐慌和猜疑。
“曹府有何反应?”秦铮追问。
“曹府的人今日巡查盘问得格外严厉,脸色都难看得紧。”芸娘道,“听说几个议论得最欢的酒楼茶肆,都遭了殃,掌柜的被带走盘问。但流言如水,越堵越是沸扬。”
这正是秦铮想要的效果。曹林此刻定然焦头烂额,既要加紧搜捕他们,又要分心弹压舆论,猜忌这流言的源头。
就在这时,芸娘似乎又想起什么,从袖中取出一个小巧的、染着靛蓝色云纹的布袋,递给秦铮:“恩公,这是那货郎带回的。他说将口信说与那茶寮掌柜听后,那掌柜娘子沉默片刻,只让他将这个带回,说‘故人已知,近日风大,看紧染料,莫要串了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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